这天夜里,理间深秀也是深夜才回来,一打开门就是朱鬼柳和缪辰都喜欢的那首,让他听了耳朵发麻的Rhapsody--其实理间深秀隐隐猜出了那首歌是缪辰作的,不然依照他对缪辰的个性了解,缪辰也不会对朱鬼柳表现出如此强大的热情很耐心--毕竟朱鬼柳实在不太符合缪辰那种喜欢一眼就见到所有优点的人的类型。
可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不高兴了,虽然朱鬼柳很快地就换了耳塞听歌,也笑着问他要不要吃点夜宵,他的脸色还是没有放松下来。朱鬼柳见状似乎想说什么似的,却是没说,理间深秀就更是赌气了。
然后径直什么话也没说,就进了浴室,在出来后直接就把还在茫然状态的朱鬼柳抱上床去,一夜偏执强硬的生活。
清晨醒来,仍是无法一下子动弹、呆呆躺在冰凉了一半的床铺上的朱鬼柳不禁想,他们这样算什么呢?算是跟她亲生父母一样,是因为其他原因撮合的令人难受的存在吗?
所以,他们曾经掉进去的地方,她现在却是已经跳出来又掉进去了吗?
朱鬼柳不敢想象。
她从小样子就似乎这样老成,也不比别人老的快的原因,就像是从她家里的长辈们都去世后,她就被养成这样--一直简单而又深沉封闭,用自己的一套方式去活,不想别的,也不被什么细微的情绪所打扰……
她也向来是很有她干爹所说的博大情怀的。
可现在,却每天因为理间深秀这个人的一举一动牵引着,悲秋春月的--朱鬼柳想杜绝这样的时间浪费,所以决意投入更多的精力在她的心心念念,别人所谓的缥缈司法研究事业上。
不过打算是好,却抵不过其他事情的冲击。
因为理间深奈现在是喜欢男子的,所以自然没有后代。
而他们“破例”让朱鬼柳进入他们这个高层的社会,目的就是为了为理间深秀生下孩子,所以整个王室上层就为朱鬼柳为什么还没诞下子嗣而着急起来。
而因为朱鬼柳的身体一向不好--没什么大病,却也没什么大好健康就是了。所以她们就给王后献谋献策地说了很多方法,却一直实验在朱鬼柳的身上。
一天三餐都是酸柠檬汁鱼,生牛排,半生卷面等等,还加了朱鬼柳最不喜欢的特有香料……不过为了能怀孕,她也忍了,毕竟以她三餐不定又极挑食没人管理的生活,连她自己都怀疑自己是否能顺利怀上宝宝。
只不过纵使那样,那些她从没这样吃过的东西,以一种她从未想过的方式进入她的口中,在她的身体里消化。不知道是不是一想到这个她才恶心的,她老是吐了,搞得好像真怀孕了似的。
王后她们看到,却也没觉得这么快可能见效,只是持续着她们“战争状态”,尽力给朱鬼柳吃完贵女太太们提供的生子大法。
后来几乎吃素的朱鬼柳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一天她在王后和买的妇人的“殷切”目光下,只好吃完了一盆小肉汤。
本来也还没什么,直到朱鬼柳突然捞到一块脐带模样的肉时,她就几乎快要晕倒了。可她没有晕倒,只是坐在那里呆呆地不可置信--她刚刚竟然吃了别人生产脱落的胎盘!
这简直是,以朱鬼柳精神和生活洁癖来说,是根本不可能会发生的事,可是她却做了,虽然是后面才知道的……朱鬼柳马上就吐了,吐得昏天暗地,而王后她们则捂着鼻子跑开了,只吩咐人进来收拾一下。
夜晚,一个人蜷缩坐在书房里大沙发转椅上,浑身几乎白的透明的朱鬼柳,就这样目光呆呆地看着桌上已经整理好的各地物价清单,脑袋里又不禁想起下午她吃了的东西,把头埋进膝弯,朱鬼柳忍不住想哭。
而且她又想起她整理的这份物价清单,抨击损害的是以理间深秀为首领导的、像缪辰那样垄断物价的家族的,她现在的身份、吃穿都是依靠这样的制度,她又怎么能那样去反击他们呢?
更何况,这件事缪辰不知道,可她知道啊!
她怎么能在发表了那样抨击他们的言论后,还装作不知道作者是谁地和他继续相处呢?可……他也是在西国不多和自己最谈得来的人啊!
朱鬼柳陷入了两难,又被自己吃了某些人身体的一部分的事实给搅得翻腾得难受,就是想着想着就不由地想起以前的日子。
那些过往被她从记忆里翻了出来,一遍一遍地,无论温暖寒凉,却都不比不上她现在的处境悲凉,朱鬼柳不禁在空无一人的二层宫殿嚎啕大哭。直到在书房哭着睡着了,像个婴儿等着人拍背安慰哄着似的,暖光灯光下的眼角还挂着泪珠。
而理间深秀也是,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归来--他也每天忙着,虽然没告诉朱鬼柳他在忙些什么,但也忙得很理所当然,让人不敢打扰。
理间深秀最近也知道母后为了让朱鬼柳怀孕,给她吃了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的,也给他吃了不少其他的东西,不然他也不会深夜巴巴赶回来找朱鬼柳。
可是当他看见书房亮起的灯光时,正要过去,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的月见却禀告说,“王妃说她晚上睡书房……”
理间深秀不信她就算忙事情的话,在里面听到声音就不打算出来见一面他,可朱鬼柳要已深深地沉入了黑暗的世界,自然无法知道。
然后理间深秀看着月见的脸,蓦地理解了另一个意思--难道朱鬼柳她,是不喜欢自己到想和他分房睡了吗?
不知为什么理间深秀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悲凉,脑袋也一阵阵发蒙,倒是一下子将他对那事的热情消减了下去。
他强自镇定了身体,才稳稳地转向他们的卧室--噢不,他的房间走去。而一直低垂着头恭敬的月见,却在这走廊地末尾黑暗处,漾起一抹得逞的暗笑。
呵,历来的悲剧合成,都是小人作祟,加上双方不够信任宽容所致的--而这些促成婚姻裂痕的一切,在他们的生活生命,甚至信仰理念里,通通都有。
自从那夜过后,理间深秀在朱鬼柳的眼中更加忙起来了。
没什么和她说话,也没带她去晚会--后来理间深秀说她在晚会中老是有“麻烦”,他在另一头和人谈话时又会担心,所以就干脆不去的好。
朱鬼柳心里本来有点觉得怪异的,可她自己也的确--每次不是不懂得吃这里本土的东西、别人碍于身份,她不主动要人帮助,也不好意思上前请缨。而是就那么呆坐着,看别人吃过一遍还是不会弄,最后还要理间深秀过来帮她弄才算了结。
再不然就是她也不会跳舞,学了也是神经传导慢似的,很怪异的步伐,也没好意思献丑,所以理间深秀又不好抛下她去和别人跳交际舞,来通过一些方式达到他想要达到的目的……
诸如此类种种,加上理间深秀说得自然,朱鬼柳又是很相信他的--而且朱鬼柳自己本身也不喜欢去,所以也就沾沾自喜自个待在宫里。
只不过这样一来,理间深秀本来每天就在忙,到现在竟是连偶尔在一起晚会相处的时光也没有了。
似乎察觉到儿子对朱鬼柳冷淡的行为,一贯强势的王后也不折腾她,只是却是有其他种种的事情发生。
比如王后宫殿里她最喜欢的一块裁剪布不见了,朱鬼柳简直被那无声质疑地眼光弄得浑身刺痛,整整失眠了好久--结果三个星期后发现是被王后很宠爱的一个贵女拿去做衣裳了。
王后和朱鬼柳第一次见到那贵女穿着那布做的衣服的时候,都很震惊。但在事情问清楚后,她们却什么也没和朱鬼柳解释,倒是王后搂着那个贵女笑道。
“咦,这料子也很衬你……哎呀,我们关系这么好,你要拿不用跟我说的,道什么歉……”,将朱鬼柳忽略得干净。
朱鬼柳认得那个贵女是曾经传的沸沸扬扬要和理间深秀结婚的人,也王后最中意的女子,美艳,大方。
朱鬼柳倒也是强迫自己忽略掉她们的做作和亲近,只是理间深秀最近出外不在,麻烦事却接二连三地来。
继上次“偷布风波”之后,宫里又有风言风语,说朱鬼柳和理间深秀特意留下来保护她的虎臣--那个外貌英挺的侍卫长混在一起。
朱鬼柳也不知道她明明是个一向都洁身自好,也很有分寸。不说有洁癖又没有安全感的人吧,也是很正直的人,这辈子还能跟这种事扯在一起!
她也只是偶尔看虎臣鱼玄他们辛苦,毕竟之前也是最开始就认识的,所以会平时多关心一点,也没问什么,就是关照健康而已。所以最开始一听到这种话,朱鬼柳都气的哭了,理间深秀从外赶回来,看见她坐在床边哭着,不禁皱了下眉。
朱鬼柳不知他是心疼自己,还是觉得自己这样对他一个远归的丈夫,有些太失态了或者怎的,只不过理间深秀只是皱眉听她说了一句,“我没有,是别人……”
之后她又哭着说不出话,发现没有什么理由说服时。理间深秀就说了一句,“虎臣在华国那次伤了他的……不能那个,这我知道,你不用管,我会和母后说的”
朱鬼柳听后抬起累迹斑斑的脸不由地问到,“可别人不知道啊!而且……别人想诬陷我,这次不成,那下次呢?如果说我是和别人那怎么办?”
朱鬼柳实在无法忍受这接二连三对她名誉的诋毁了,所以说到别人的时候,也不太敢确定的她,隐晦向理间深秀暗示了那个诋毁她的人就是王后--因为她看了一眼王后宫殿的方向,而理间深秀也注意到了,只是他也只是浑身气息一窒,说了一句“做好你自己就可以了”--然后朱鬼柳知道,他刚刚的皱眉绝对不是心疼自己的。
而理间深秀好不容易回来的这夜,朱鬼柳却发现理间深秀待在王后的宫殿里还没有回来。她也隐约感觉早上的谈话那么不愉快也是不该,毕竟他也很忙的,好不容易回来还这么糟心。
只不过她如今的脾气其实也是收敛不少的,不然她现在也不会这么快恢复,然后站在宫殿门口等他。
在寒风中苦瑟站了许久的朱鬼柳,后来才从路过的仆从那里知道,原来理间深秀是早已经回宫殿了的。
朱鬼柳不明白为什么他回来了却并不回房间,然后,朱鬼柳就上了二层理间深秀的书房看到,以为她“分房睡”是“抗议”他、而且并不知道她早就回他们卧室住了的理间深秀,在他从不让别的女性进的书房里,和一个女人聊的正欢。
朱鬼柳感到有些奇怪,她不知道他是多早前回到这里的,还是说刚刚她在为他打扮的时候,原来他就在隔壁和另一个女人这样,温柔和煦地说话--朱鬼柳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看见他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了……
不知为什么,朱鬼柳感到前所未有的沮丧,然后理间深秀的目光越过背对着门的那个女人看向她时,她冷淡得看着理间深秀,像是在看着别人似的。
那个女人,朱鬼柳看到那个女人没有梳分头的头发--还未结婚的女性都要这样梳头的。
那个女人看到理间的目光刚要侧身转回,朱鬼柳莫名地心里升起无限地恐慌--不是她,千万不要是她!
可那个女人身上那身,曾经王后最喜欢的裁剪布的料子衣服,让朱鬼柳心里的最后一根线压断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最喜欢的小伙伴,却被恶魔化作的伪善女孩给拐跑了似地,吞了一直苍蝇似的恶心。
于是朱鬼柳趁那个女人还未来得及转头的时候,就转身跑了。
然后报复性般的,朱鬼柳把本来一直悬而未发的物价法发了出去。
虽是匿名,但这种反对神学统治下的皇族王室之地,竟然出现这种“叛徒”,来反对理间深秀引导的贵族等官家族统治,却是国际上很多人没有想到的。
很多等着在看西国s国的笑话,而朱鬼柳似乎也意识到了一点--按照这种搜查“全民公敌”的水准目标,其实她们应该很快就可以查出来是她做的事情吧?
朱鬼柳心里蓦然感到了一丝恐慌。后来的朱鬼柳在有的时候晨起去拜见王后她们的时候,总担心她们知道是自己做的--可能她本来也就是理间深秀所说的那种伪君子吧!
明明一直抨击西国的不好,却是最喜欢那种发展于那种经济之上的慕斯,漂亮的东西,还有理间深秀。
朱鬼柳一贯表里如一的本性,本应该在她们大骂那个西国叛徒时,站起来承认的,可她偷偷地瞥一眼后到也来的理间深秀。
接收到他那淡然深长的一瞥后,不知为什么就说不出来了。
她总感觉他是知道了的,或许,还为自己做了隐瞒--只是却并不是因为她的原因,而是他丢不起这个面子。
朱鬼柳本来还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一直很想说什么的。
可是没想到,理间深秀却祭出之前被他派出在外学习缪辰来解决这个悬而未决的丑闻--前一段时候缪辰被理间深秀派出去的突然,走的时候朱鬼柳也不知道。
是以回来却也是没来得及说什么话,就用他最新在异国他乡写的奇异的书压过了朱鬼柳匿名发表的物价抨击法。
也不知道缪辰在那遥远的异国他乡经历了什么,他的文风变得诡异、令人难受,压抑得感觉。很像是那首当初被排名十大难听歌曲之首的Rhapsody那般。
倒是缪辰自己,只说了一句,“只要我自己知道有人看得到,看得懂就好了,为什么我要管别人的看法呢?
虽然缪辰之前的作品,都很符合大众胃口,也成功做到了在西国阶级差别这么大的地方,使他自己成为一张老少皆宜的名牌。
只不过他这次的书可能真是太古怪了,简直不像他这个西国大家族长子能写出来的东西,倒是难得地让人可惜。
缪辰做的其实也没太过分,可赖于他那富有表现力和精彩的对话捕捉。
他把他最近创作的每个作品都弄成了让人感到像某名大家的戏剧性的悲剧结尾,让人凭空地难受得紧,又涌起强烈的不甘--虽然最后还是因为那小说里透露出来的社会悲凉而妥协。
但这样也让那些喜欢缪辰作品的人,感到从灵魂深处延伸而来的拒绝--关键还有一点令人不好意思启齿的,是他写出的那些人,隐隐都带着西国人身上的特有的劣根性。
说是共有吧,这是谁都知道知道却意识到的,说是个人吧?那他书中主角的命运为什么就是这么地,令人窒息得难受呢?
而且又为什么,非要有这些那些的迫不得已,或者是为了别人想法、这个社会的礼教而牺牲一生和情感呢?
那样的生活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想要的。
缪辰自己是有家族的,自己想做点什么事,严格意义上并不需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而最终其他人也会因为他的身份,而“接纳”,夸奖他的作品。
不过就在当所有人都指责缪辰时,朱鬼柳却不敢苟同。但她也不是主动去说的就是了,就是在别人问起的时候,风轻云淡地说了句,“那种劣根性本来就是现实;而不敢接受现实,也是人的一种劣根性啊!”
问朱鬼柳问题的那个贵女瞪大了眼睛看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第一次朱鬼柳不是点点头表示她听懂了,而且说出这样和她们相悖的话来。
朱鬼柳看到这样恶心的眼光就不满了--曾几何时,她也因为她的生辰,名字等那种表露自己与别人特殊不同意味的东西,而也倍受排挤,那种孤独的感觉,又有谁会知道呢?
其实她一直想要的,不过也是某一个人的一句公道话而已,就算之后的事情还是没有改变,至少那时的心灵并不会……再坠落到地狱地想要死去。
是以,朱鬼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了,“现实中,就是有能让人无可奈何的那种人,这也是一种现实……但打个比方说,你们以前总有个暗恋的人吧?缪辰写的书只不过又把你拉回那种美好的时光,所以你才怀念美好时光、又心痛那种分离而已”
“如果现在你很爱很爱的这个人,你会为他心碎,神魂颠倒,可分离以后你也是有可能爱上别人,虽然觉得现在美好,可以后的你是不会再回头看的--他只不过把那种时空搬到现在而已,没有什么错的地方……”
所有人都嫌这话说得难听,朱鬼柳的较真劲就起来了,竖着眉毛,“如果你梦到和你的男朋友分手,结果一醒来发现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所以很失落,那只能证明你只是或懦弱,或忍耐,因为自己不敢在现实中提及,所以当别人提及的话,你才会嫉妒不满,变得这么愤世嫉俗”
“如果是这样那么就要自己承受,不要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强加在缪辰的身上,只要自己抽离出来、不那么投入就不会悲伤了啊……”
朱鬼柳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得罪了所有人似的这样说话--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她有一定程度上也是把自己被理间深秀冷落误会的情绪,投射到这件事上的,可她就是忍不住……
朱鬼柳自己想到这点的时候,又羞愧又难堪地,只好自己一下子站起,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后,一言不发、脸色难看的跑出了贵女们的晚会。
而缪辰却是不知为何,在朱鬼柳跑进森林小径的地方呆着。
朱鬼柳在悲伤的时候是不喜欢和别人共处的,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缪辰会出现在这个平日里没人出没的地方。
朱鬼柳想趁他没看见的时候就走,却是被他一下子喊住,还走到面前,刮走了一滴她眼角的泪滴,放在唇边舔了一口,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突然绽出了一个笑容。
“谢谢你……你的言论真的很感人!”,缪辰说了一句,却是听不出他到底什么意味--似感激,又似尝过了太多的意味而麻木了。
朱鬼柳被他的一系列动作搞得有些心烦,特别是他把她的眼泪舔食的动作尤其觉得怪异。
她一心烦,也不知怎么就“口不择言”,“不,我只是觉得你可怜,想用悲剧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得到认同而已……哼”,朱鬼柳说着,低头看向了别处。
“呵”,缪辰轻笑一声,声音低低地道,“你不知道我写的那些求而不得的事情都是我的经历吧?那是我在人生成长中,所认识到的这个世界的真面目……你说的很对,每个人都有让人忍受不了的地方或者弱点,所以她们即使讨厌我,却不会承认,承认了却不可能真的那样去做”
“不过,大概这也是你的弱点吧?你是看不惯有人独自一人,承受着这世界上所有人的抨击,却毫无还击之力吧!所以你才会帮我这样说话;真是可悲,因为这也证明,你也曾经是那样的人……”
朱鬼柳本来还耐心地听着的,毕竟是个正常人,遭受这样的打击也会心累的。可她听到后面他说她的话,她就不满起来了,哪有这样“忘恩负义”的人?她刚刚才帮助了他正名,他却反过来说自己也很可怜,就算是事实,那也……
朱鬼柳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刚想转身就走,他冰凉的手一下子扣住了她的手腕,定定地道。
“你肯定不知道,当我一个人难过的时候,我都是想着你说的笑话度过的--悲伤的时候还怎么做呢?”
“当然是从看X片或者看恐怖片里选一个啊!觉得高兴的时候就去输欢乐豆豆给别人也乐一乐啊!当别人问你为什么穿得这么夏日风的时候,不假假地说换个风格--而且很诚挚地说因为牛仔裤太热了啊……”
缪辰说着说着,又哭又笑,到最后却演变成泪流满面的样子,朱鬼柳也顾不上其他的了,只能尽力安慰着。可是她却又发现匮于安慰的语言,所以静静地陪着,直陪到缪辰睡着从一轮弯月陷落,又太阳升起。
然后在那茫茫地旷野之风当中,朱鬼柳蓦然想起来他刚刚说的那些东西。其实她很想说,如果是因为某些经历她才会维护他的话,那么其实她应该更喜欢看人出丑才是--因为她以前就是经常出丑的那一个。
不过想想也是,这世上有哪个人没被嘲笑过,没被指责过呢?有的人是太闲了,才会一直念念不忘的,做些其他的事情,也就可以治愈了--朱鬼柳最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一夜飒挞。
本来正该是为她失败的婚姻,而烦恼的时刻,朱鬼柳却心疼懊悔起,当时那个打出永不出门也不待客的波沙来了--那是因为干爹,不,是她和她被苦苦追求的那个钟爱男人唯一的儿子死去的时候,她在这世界上也没有活的期望了吧!所以才那个样子,那么强势的一个人,却把自己的勇敢顽强,埋没于那些庸扰的情感之下,然后死去。
真想象不出,她每天看着她最爱的儿子拉着陌生人的女儿走在军区外的样子,可那又能怎么办呢?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孩子,天平总是会倾斜的。
朱鬼柳也不知道是在哭谁,还是她那也遭受过冲击的感情,低低地啜泣起来。
理间深秀却是一阵不耐烦起来,“我当初会娶你是因为那是对我最好的形势,所以说……”,理间深秀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却被朱鬼柳冰凉抬起的眼给楞到了。
“你想说离婚就说,别装的这么……圣人,你以为那句话不是从你口中说出口,你就可以不感到愧疚吗?我是有错,但却没你错到那么离谱!”
朱鬼柳从老助理那里学来的隐忍教诲铭记于心,用力闭了下眼睛定了定,然后睁开,可眼睛的酸痛已经让她头脑的思绪混乱起来了--她从来就不是忍得了痛的人。
“所以说,一切都是假的?当初给我披风,亏我还觉得你那么温暖,认真听我说话碎碎念也都是假的吧!你也太能忍了吧?我还真是佩服……”
朱鬼柳扶住自己的腰弯下去夸张地笑着,头皮都在一阵阵发麻。
理间深秀看着她,远远地就叹了一口气,“是,呵!当初我用红酒下了安眠药的,没想到你不要,后来喝水喝了,却是一直撑着抵制药效--所以,为了查看你戒指的真伪,我拉你出去散步,带了件披风,好让你安睡”
朱鬼柳抹了下脸,擦掉眼泪看他,“我对你尊敬,怕觉得失礼所以一直……你,我竟然被你这种虚伪假惺惺的骗了,我以为你是真的理解我,对我好……你怎么可以这样无耻!你想要壮大你自己的势力干嘛不自己去挣!要用这种方法……软骨头!”
理间深秀闻言眼神一冷,似乎被这话给刺激到了,径直按着朱鬼柳的领子按到门上。
朱鬼柳头撞了一下厚实雕满浮雕的红木门,不由地低哼了一声,却是被理间深秀的愤怒声音给淹没了。
“自己去挣,你知道那些他掠夺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吗?那也是从我的国家人民手中夺过去的,我只不过物归原主而已”
“你不是要抨击这种万恶的剥削方式吗?那抨击你爸爸去啊--噢不,他还不是你亲爸爸!你说为什么他不是你亲爸爸呢?听说他当初也是挺喜欢你妈妈才会给你爸爸当助理的,这样我也可以继承那些东西,就不用和你离婚了……”
理间深秀不知为什么像变了个人似的,亦或者是被朱鬼柳那个“软骨头”给真的刺激到了,变成了他最讨厌的那种直戳人肺管的那种人。
“哼,是啊,我一直后悔他怎么没胆追你妈妈,不然你就是名正言顺继承人了,不然也不会令我拿着那戒指,除了被保护以外一点用处也没有……其实我什么交通工具都晕,就跟看你那样的,我只是闭目养神而已,你就以为我在认真倾听了?”
“是你一直自以为是,把我的尊严和指令踩在脚下--不然我也不会为了让你来这里去找那个背叛国家的西国女人,调职去你的警局,还让你在大使馆里无所事事整天疯跑……”
理间深秀凑近在朱鬼柳的耳旁,温热干净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说出的话却是无比地冰冷邪恶。
“不然你以为有人能什么事都不做、处处挑衅我,却还在我的地方过得那么潇洒吗?我最开始的目标就是你--只不过却是你自己误会了那一切,也误会郭斯嘉自己跳进来的,怪不得别人”
理间深秀说完这些冰冷的话,嫌恶般地放开了手,转过身去。
朱鬼柳一下子支撑不住,腿软得坐在了地上,心中脑海一直充斥着他刚刚那句“他怎么没胆子追你妈妈”
在她心中如天神一般守护,那么伟大而又隐忍付出,甘于沉默的人,怎么他就能说出那种话玷污他呢?
朱鬼柳想直接冲上去打他一巴掌的,但此生从未打过人,或者平白无故地去指责一个人过……
但她最后却是忍住了,不知是没力气起来,还是因为在西国被人打过巴掌的人不配当一家之主--是太爱太失望,还是其他,朱鬼柳的自律已经无法维持她的脆弱即将崩溃。
她的浑身几乎都在发抖,但意识却很清晰,她知道他就是激将自己,想让自己开口说出离婚,逼她说分手。
可她却还是没有说出口,不是尊严相爱或者其他,可能就是单纯太累了吧!
朱鬼柳坐在铺着毛绒地毯的地上,背靠着坑坑洼洼的浮雕,又刺又冰地扎在她的心口--原来,理间深秀当初为她还真做不了少的事呢!
为了当初不让朱鬼柳的所谓身份暴露给其他西国国家,和限制她的出行,理间深秀要她住进宫里不成,就吩咐华国大使馆煮了两星期她吃不下的东西,还叫路克慢点将她的财物寄过来,但她却仍是让人难堪……
朱鬼柳这才想起来,理间深秀他第一句学的华国话就是让她命令坐下,也是他说的那些话--在朱鬼柳远离郭斯嘉的时候,博取她的好感……
还在缪辰问清她手上的戒指是她奶奶--是朱鬼柳那时初学西国语言,没分清奶奶和干奶奶的区别,才让以为她是地下皇帝孙女的理间深秀,在听到缪辰让仆人传话后,将他潜入她房间里那个“荒诞的求婚梦”付诸行动……
还有那个婚后第二天只能戴上食指的绿宝石戒指也是,目的是无论如何为了拿下她右手食指上地下皇帝之戒--那种风轻云淡的步步为营,朱鬼柳是不知道理间深秀怎么能那样。
将她真的在现实与梦幻中转换的如此自如而自己却毫发无损呢?反正她是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她的心像被撕碎了一样,又像是被巨大的冲击波浪震荡而过那般痛苦,可她却还要维持着理智,以免丢失最后一丝在这场失败搏斗中尊严。
因为她干爹说过,做人就要做个懂得眼光长远的人,尽力去忽略那些不想要的难过,保持内心的平稳就够了--因为那些你在当时生不如死的痛苦,在以后的某些日子看来就一点不痛了,也有可能一想起还是会刺痛,但却是真的会渐渐淡忘的......
只是,说是这样说,可,她怎么眼泪就是忍不住地,就一直要流呢?
原来她朱鬼柳这一辈子从未想过的婚姻,也从未奢望过得婚姻,只不过是因为她自己一句干爸爸和爸爸,又或者是干奶奶和奶奶之间的差别而导致的。
因为理间深秀不能问,而且还只能暂时装作不知道地去避免那种忌讳,所以才这样促就的。
尹女波沙是怕那戒指失落她处吧,也或者是为了她自己儿子的念想所以给她的。反正只拿了戒指去想要号令地下皇帝的人是不可能的,只不过这样结果却是所有人没想到的。
理间深秀是为了她的戒指才与她结婚的,这点现在是他们两都清楚的事情,而他现在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计谋,和将近五年多的时间都成为一摊泡沫--所以朱鬼柳的确没有没有再说什么。
如他所愿,朱鬼柳睁着肿胀的双眼,轻轻地吐出。
“我们离婚吧”。
理间深秀听后似乎松了一口气,但没过一秒表情却又凝重起来。刚要动作的时候,朱鬼柳却扶着门慢慢地站了起来。
天色已经微微透亮了,太阳也快要升起,理间深秀于是站着不动,后背背着光看缓慢移动着的朱鬼柳。
只听得她唇一张一合,而理间深秀耳朵里脑袋里不知道为什么嗡嗡嗡地响。像是一个不要命的赌徒,赌博到最顶点,得出结果了,却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地乱哄哄的样子。
好半天,理间深秀才听清,“你从来是不让人喂饭的--难道当初我们见面的第一天,你肯让我喂饭就是……因为想看我的戒指?你,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那么多的打算?”
他听她这般凄凉地说,本想硬起来的话也就变成了一句风轻云淡地“谁说得清呢……”
但似乎才是他这漫不经心地模样激怒了她,她冷笑一声,“我也是长见识了,怎么还有你这种明明就是那种人却还要百般抵赖的人呢,为什么不干脆就承认了,这样有意思吗?你不用这样费尽心思还想留个好人无奈地模样!”
理间深秀听到这话后先是眉头一皱,而后却又舒缓,“为你费劲心思?我可没这必要”
理间深秀冷嘲一句,“在我眼中,值得我费尽心思的是我的臣民,我的骄傲--你以为让整个国家的人为了你身份的不要透露做加持,有几个能够做到?正因为这是这种费尽心思,所以我们才可以什么都做得到这些……”
是啊,那些,那些。那些他和他的国家所需要的,她一个也不会。
而且和他,和他母亲也都相处不好,所以才会不能对他们的婚姻生活抱有什么梦幻--因为就算描绘得再好,那也不过只是为了自己内心的理想而已。
他要的世界,就像只有真正有有地下皇帝血脉才可以发号施令的那样:有野心有理想,才是理间深秀正确打开方式,而她没有,所以不能和他契合,只能被他舍弃。
“所以,那个女人是你母亲看中的那个贵女吗?”
朱鬼柳眼睛涩痛,却仍是睁大眼睛看着他,“难道你想和她在一起想到这样,不能等到我们离婚以后再做吗?”
理间深秀闻言浑身一窒--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如果不这样做,不是因为他做了无法弥补犯下错误的话,他都只是还是因为心念着什么,会拖着自己,不去和朱鬼柳摊牌……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他不这样做的话,就没有理由,逼自己和她分手--如果不这样提前做的话,如果不这样出轨的话,那么他一辈子也可能说不出口那话的。
而他如果不这样做的话,那他再也达不成自己的理想梦想了。
因为如果不这样做,他总是觉得还可以挽回,就抱着那残破的希望,就这样过一辈子了吧--而所有的那些可能,恰恰是他却不能挽回。
就像他曾经小时候也和缪辰一同奢想过那些画家艺术的工作,也有过想要为爱的人画完一生的情怀。而到最后不也是,浪漫癫狂到可以随时为艺术或者爱情献身的缪辰、也还是这么一路舍弃着下来了吗?只不过他自己更早一点,也更久一点。
理间深秀看着这书房的一角,仿佛看着以前的自己。
在暖洋洋清风飒爽的午后,窝在那里画的鱼玄老人的大脚,就因为鱼玄不让“恶名在外”的顽劣缪辰上来陪他玩--因为所谓的身份有别。
理间深秀目光直视前方道,“不是。不过当初我在书房那里,是因为要安抚她和她的家族--你应该要打招呼、和向我道歉的,因为你当初指责她是贼的眼光伤害到她,又以为我做了什么背叛你的事,伤害了我的尊严……”
“我本来想娶了你们华国唯一的帝国主义x国的公主,不过他们的公主不外嫁,所以我娶了其中一个最受帝王宠幸也收做帝王女儿的亲王女儿,沫兰--你看,其实就连国家间不也是这样?”
理间深秀一笑,还带着些莫名自己都不知道欣喜和羞耻。
“我倒没想用她的好来衬托你的不好之类的,但她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名字温婉,为人又大方漂亮,社交外交能力也够强,天生好命……你们华国不是崇尚无神者吗?那么按照你们的想法的话,她也算是你的兄弟姐妹了,虽然她年龄大你一些,但面相却能算作妹妹。啧……”
朱鬼柳一听这话,心里就在大喊,我才没有这样的什么妹妹呢!
谁都知道x国是他们国里唯一不肯“屈服”的帝国主义国家。
不仅高层的私生活和政治挂钩关系混乱,底层人民也是,频频发出危险的警报……理间和其他任何华国女人结婚都没关系,可和同样是帝国王权主义国家的联姻,那样的目的不言而喻。
可是理间深秀都是那种,她不肯嫁他,都能用两年多时间逼她自己嫁给他,却还以为是他深情的人,华国其他人怎么能看清他的真实意图呢?
现在两国关系如此紧张,那样地往返,未尝有监视探测其他华国国家的野心吧!难道他还是没有放弃地下皇帝?
朱鬼柳一想到这个,简直不知道该什么心情才好,一双眼睛充斥着怒火看他,却又裹着些其他的自惭形秽和嘲讽--他从来没这样肤浅地夸过一个人吧!亏她还一直以为他从始至终都是有内涵的人呢!
理间深秀也一下就被这样的目光激怒了。
虽然这是他想要的,他也努力扮演了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但他就是接受不了这样的误解--他本来都已经为她考虑那么多了,到头来也是,却……
理间深秀气急攻心似的,却不知为什么用更加口不择言的方式,说出了他本来没想这么说的话。
“你不屑什么?呵,沫兰除了不贞洁以外,没有一项是比你差的--她那种自信的态度,无论谁嘲笑她,她就算无法报仇也会忍耐着以后报复……那点品质并不算不好,因为有血有肉这才生活,你自以为自己很好,可在其他人眼里其实一点也不好……”
“你不要这么瞧不起人”,朱鬼柳忍不住站定,脸上无悲无喜,“有些事情并不是想做就能做的;而每个人也有她的特别之处,不然……”
理间深秀却是打断了她,“你是有特别之处,不过还是别的地方找吧!”,理间冷笑一声,却是累了,所以言简意赅地对她下了驱逐令。
或许放弃朱鬼柳和沫兰结婚的确是和个不错的选择,因为沫兰可以不用他管也过得很好,这样当他可能不得已利用她的时候,也不会那么愧疚--因为她也懂得用其他的方式讨回去,甚至更多,但却是让他心甘情愿被索要,而不是绞尽脑汁想要去付出的……
可理间深秀就是受不了看着朱鬼柳的眼泪,所以愧疚更炽,才这样更加对她不耐烦起来。
他也知道她是个柔软的人,并没有他说的那么不堪,就像最开始在大使馆负气出走。他后来也知道她是一路哭着,在烈日下孤单走那么一条长路回去的。
而她在更先一点的初次见面,把他们救了坐在空地上的唇一张一合,原来是给毫不相识的陌生人的死去的人念卜星经超度……可一想到这,理间深秀又不禁想道,既然她心肠那么好,为什么却不爱护我、呵护我的感受呢?
算了,理间深秀不禁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想到,如果她是那般讨好自己的话,那么自己现在抛弃她的感受肯定更加无感了。毕竟无论如何,心软不能用来治国,或者辅助他的事业,而她的确又一无所长。
外不能体面,内不能安他,还凭白让他天天为了她和缪辰和明斯特那样相处的事情,无端端打扰了他一向的坚定不移,是个“毒瘤”。呵。
理间深秀走过去打开门,让朱鬼柳离开,但她却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走到门前,不知道是无望还是觉得并不相干--有的时候他宁愿不要她的这种所谓坚强,或许那样他会更爱她一点。
可他想,她还是不难过点的好吧,因为她根本分不清楚好赖人,也是什么话都会当真的那种人,就这样把他的话也当成和别人的话那样吧!
那样,她以后就更不会相信别人了,就和她干爹教导她的那样,在未来没有自己的日子里,她也不会因为轻信他人,而再次受伤了……
朱鬼柳堪堪地即将走出门口的位置,却是扶住门框,
“跟你结婚的是朱星柳,不是我--所以我也没必要签什么离婚协议书了;我只有一个要求,我们离婚的消息,在我走之前别说……”
朱鬼柳实在是怕别人用那种眼光看着,所以才只能这样。
然后她忽地想起什么,转过身朝他伸出了手,“你说没用了的,所以戒指还我”。
朱鬼柳边褪下那个绿宝石戒指和结婚戒指,放在门环处的柜子上边说着。
看着理间深秀的眉毛一挑,朱鬼柳就有些生气了,声音也不禁有点阴阳怪气地。
“难道你欺骗了我这么多年,连属于我的东西也不肯还给我吗?”
朱鬼柳这么多年来,自卑或被抛弃的不安全感,多疑时常都有,但她只要一看到那戒指,想起那段几乎不靠意志就无法坚持下来的,每天扛一百次榉木的日子。
因为那戒指的鼓舞,无论多难堪的时候她也能恢复一成不变的面孔--既然它已经对他无用,那么自然,这属于她生命深处的烙印也将回复在她身边。
却没想到理间深秀恶作剧般说出那样漫不经心地话,“不小心丢了,对我来说不是很重要的东西我一向保管不好--不过你不也是,把我也丢了?所以这不能怪我”。
天色已经大明,太阳的光线也清楚地打在了朱鬼柳的脸上,理间深秀陡然看见她眼里闪过一丝痛苦。
他的心竟然莫名有种变态莫名的快感:呵,她终于也感到痛苦啊!感受到我的那种痛了吧,那种滋味不好受吧?
可随之而来的愧疚的心刚来,朱鬼柳又恢复他惯常有的无悲无喜地审视的目光。
理间深秀蓦地又强硬冷冽起来,他像狠狠撕碎这样的面孔,然后他说,“哼,我最讨厌你这样的脸了,你是不是到现在还以为这一切悲剧的发生,是因为你鬼节那天没和鬼打好关系,所以怪到别人身上?”
理间深秀皱起了好看的眉毛,“不,其实所有的事都是因为你的犹豫懦弱,和不作为害得,是你的固执,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是你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到现在你都后悔救我,有那种罪恶才是你最大的问题……你真以为善恶有人看着,什么也不争取,从不出门,也不和其他皇妃交往,天神就能给你幸福完美的生活?连我这种被称之为神民之子的人都知道,那只不过是一种更为好听的说法和方式……我倒怀疑你那不能出门、不常能和正常人说话的自闭症是上天给你的惩罚,不然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人会喜欢?”
理间深秀成功地看到朱鬼柳因为愤怒心痛而无比痛苦神色的脸,和因为恼火而忍不住发抖的身体--理间深秀也知道自己说的太过了,却是再没有比这一次更畅心快意了,虽然随之而来的就是巨大空虚和失落……
毕竟,朱鬼柳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跟你吵架的人,他这么做,还真在某种程度上像个跳梁小丑,或者说是上蹿下跳的跳蚤那样可怜。
朱鬼柳强忍住悲伤和愤怒,还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宽慰自己--这点倒是新奇,因为她以前并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快意识到这一点的。
她似乎还想笑一下,只不过貌似做不到只好作罢。
“我已经很清楚你的意思了--不用这么,再多加强调的,说话这么不好听……”。
朱鬼柳绝对是个骨子里自得克制的人,连难听这种贬义词都会换成不好听,理间深秀也就听听看了。
然后她又问了一句,“我只最后一个问题--你说,你是为了让你的国家更好,所以结婚后才拿着戒指在忙;那……王后她,之前以为我是地下皇帝的女儿吗?”
朱鬼柳眼神里看不出什么,但声音却泄露出一丝颤抖。
是啊,如果都知道并误会了她的势力了,都要利用她了,还那样地对她这般刁难,简直是被狠狠撕碎都都应该了吧?
而她又怎么能好好地呼吸着呢!
当她一想起那些原以为是平常的事情下面,却隐藏着那么多的阴谋,原来那些都是带着目的的吗?
朱鬼柳不敢承受。
不过令人失望的是,还真是,被朱鬼柳尽力当做母亲来对待的人--她甚至连对她自己的妈妈都没有那么容忍过的人,就那样把她卖了,还让她帮她算钱。
即使她们并不需要她,是她要贴上去的……不过那也是,都是真心相处过一段时间,怎么就能这样看着她当做一个笑话对待呢?那她和她的那些付出算什么呢?
朱鬼柳的心一阵刺痛,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还是缄默,然后嘴角扯了一下。
理间深秀是真的看出她什么都不计较了地笑了,像是看遍了人间沧桑后的索然解脱。
“如你所愿,余生我都不会再踏上这块土地……我本就是一个孤魂野鬼,只不过原来你也不是我的救世主,只能是我自己陪着自己而已……祝你成功”
朱鬼柳眨了眨眼说道,而理间深秀也就那样,背着的手紧捏住刚刚匆匆褪下藏在手心里的钲蓝血钻,看着她转身离开。
下楼的时候,朱鬼柳不出意外遇到了人,只不过这人却是三番两次“无意”中加剧她和其他人关系雪上加霜的月见。
月见似乎忘了当初还是朱鬼柳救了她的,后来就因为理间深秀因她对朱鬼柳的态度不好,而只记得第一次在那高速路上,就朱鬼柳喂理间吃完饭被她目光谴责后,理间深秀作为“惩罚”地让她接不到他“递出来”盆子,趴在地上捡了半个小时的餐盒碎片……
其实那些也不为人道,只是今日月见自己猜出来了他们关系的崩裂,所以才敢说出来的这些怨愤,要不然朱鬼柳还并不知道为什么月见老是一副对自己有成见的模样呢!
月见从来都看不惯朱鬼柳老是计较着很多钱物花费的做法,也看不惯她的为人、相貌,因为她就是觉得朱鬼柳配不上他们理间王子。
以前还好,所以她也不好太过明显,现在理间自己想明白要改正他犯下的错误,月见自然不会落后一脚。
不过,要不是朱鬼柳真心觉得累的话,她倒是有兴趣听听月见和王后她们对自己不满之源的出处呢!但她真的太累了,所以只好打断了月见的话,略带嘲讽一笑,“真抱歉,幸好我一开始也并没有相信你,所以其实你现在和我说什么,其实我也并不太悲伤……”
朱鬼柳刚漫漫言想说完最后一句话。
月见却是埋怨起华国人的不是,之前让理间受伤,还死了那么多人才让理间深秀这么劳累之类的话……朱鬼柳想,大概自己是被她当做出气筒了吧?
可她却是没心情听了,她是没有那么无私,但也没她说的那么自私,因为她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人有资格说别人是最自私的人--说这句话的同时,她本身就是个自私得只懂得把自己认为对的东西强加给别人而已。
理间深秀或许正如她所强调的那样,是心怀国家,是在这个世界上最值得赋予赞美的人了……可为什么?朱鬼柳不禁就不明白了,他那么优秀现在干我什么事呢?为什么连我要悲伤的权利也剥夺呢!
这该死的自尊还真是,让她连个大哭的地方都没有--而这个月见,口口声声感叹于理间深秀和她断绝了所有关系而开心,那为什么不当她是个陌生人就让她走呢,还要拿以前的事来打算和她算账听吗?
朱鬼柳不明白。
而又是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清晨。
如果不是这世间创造的衡量秩序,所有人根本不知道这自己所处的是哪个时段的空间里地那样。
朱鬼柳也那样茫然地走在喧闹的街头,当温暖略带炽热的阳光照在身上,她的心却是冰冷的。
她长长的手指之间,血管里的血液仿佛从最深处的阴暗地底流出,生命的温暖永远也到达不了指尖--眼泪已经决堤,那模糊的世界,模糊的视线,又有谁的人生还是人生?
这个世界上大概没什么真的吧!
当初那个害她花光所有积蓄却骂她司法败类的西国女人,现在花尽五年时间只为验证她的人生毫无用处的理间深秀也是,都不是真的吧?
或许,只有她们西国的生子方法但是真的。
朱鬼柳抚摸着她依旧瘦削的肚子,因为那里孕育着一个不被祝福而到来的孩子,她想尽力不那么难过,眼泪却还是忍不住地流下。
她早就该听她干爹一直和她说的:这世界人太多,她一个人是照顾不来的,如果总是太投入,为别人伤心,却忘了自己身后也为自己伤心的人,那该多么讽刺?
她也曾是有人疼的有人爱的,为什么要现在却要把自己变得这么苦?而她既然已经决定除了干爹以外,都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为什么却又在理间深秀这里差点丢了她的心?
她不是只相信做出来的事情吗?所以就这样,继续把这种多疑保持下去的话。
现在的话,你看。
她不也是没全丢了她的心,也少了一点痛苦,又可以坚强起来吗?
年老更甚的鱼玄,不知道为什么朱鬼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早上从理间深秀书房出来后,午间就消失不见了。待过后从月见那里知道原因后,却是不由地在拐角处喃喃一句。
“当年明明不是那样……为什么要这么说?”
月见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冷哼一声,“那不是重点吧!重点是她走了……”
这间盘踞在西国最大土地上的国家宫殿建筑里的人们,没有因为一个人的离去而改变什么。
倒是让只回房拿了自己的司法研究和自己的一些钱物的朱鬼柳,在机场航班处,因为这间巨大宫殿里的主人,而吃尽了她在西国土地上最后一颗苦涩的石头。
因为当朱鬼柳在烈日下疲惫地到达航班处,想要买一张回华国的机票时,谁知道航班人员却告诉她。
“对不起,根据上发通知,与西国建交的国家你都被限制进入……而这点,其他国家也是同意了的”
航班人员说的也是有些怀疑自己,只不过文件上的确是这样的命令,他也只能照做。
朱鬼柳本来心火一炽,刚想质问到怎么可能,但蓦地却想到理间深秀即将要有的新婚妻子,是华国里唯一的帝国x国的亲王女儿。
如果她和理间深秀联合在一起看自己不高兴,要限制自己出入的话,以朱鬼柳现在被休弃的身份来说,还真有可能做到,只是……一想到自己的签证被自己的国家拒签,心里还是有一点痛感的。
不过转瞬,朱鬼柳就想到了其他,不禁在心里冷笑。
也是见了鬼的,她怎么没想到,理间深秀本来还答应她不告诉别人离婚的事情,结果转下脚,月见早就知道--那他当初还答应自己干嘛!
而她也是傻的,怎么还能相信他的话!觉得他是好人?看看现在他给自己的选择,她还能怎么做?
是向他们低头求饶,还是不动声色地忍下他们那不知是何缘由的这一绊子?
朱鬼柳不由地扶了下额,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现在没有任何司法可以保护她的话,那她再纠缠也没有意思了吧!
毕竟人家都已经做得这么明显了,大概是想报复她、让她难堪吧--为她给他们浪费的那么多年。虽然那也不是她的本意,可她也的确是造成了那样的存在的人。
朱鬼柳摇了摇头,沉默了半晌,不禁自己觉得好笑,然后抬起头。
“那你就说我还能去那里就好了”
她的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了,但却也是清亮柔雅,再配上她那淡淡沉静如琅的神态,还真是几分高贵得体。
航班的人原本听了上头的人吩咐,大意是这是个咄咄逼人,又老爱用法律说教、可能还会撒泼的人。
原本还以为要花费大力气说服一下的才行,却没想到她只是眸光沉了沉,就那么问一句那她可以去哪里?
航班人员的那个男职员都觉得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搞错了,只是事情就摆在那里,也不知道朱鬼柳是做了什么,他们竟然给她这样两个选择:除却与西国有建交的国家协商拒绝朱鬼柳入境,剩下的只有一个正在发生战乱内乱的国家,和一个以女子稀少,盛行“强迫”婚姻的国家--不管别人怎么样的眼光,同情,疑惑,或者鄙夷,朱鬼柳都一概当做不知,并还是选了一个战乱国家作为自己的归宿。
看着飞机上空无一人的舱座,朱鬼柳不禁疑惑起西国和那个战乱国家间,竟然还有这班航线,难道就是为了送她这种人去那种地方度过残生吗?
但这件事可不是现在她能够考虑的事情了。已经接近崩溃的她,只能在飞机的震荡中护住了自己的肚子,就这样在没有人的飞机上,连自己的呼吸都觉得声大地默默流泪。
机场的这件事,很快地就传到了正在处理事情的理间深秀那里。
理间深秀以前是叫虎臣定期报告朱鬼柳所做的事的,他自己都忘了自己做过那样的决定过。
这下虎臣突然又来报告朱鬼柳签证被华国拒绝的事情,是以他一下子愣住了。只不过理间深秀刚开始听的时候,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瞬间涌起一个欣喜的念头--那她还没走!
理间深秀凌晨和她摊牌的时候,直到现在也是累到极点。
却还是只能依旧正常的日常在这里坐着,丝毫不能掉以轻心--因为他还是白天的理间深秀。
他本来也没想到她可以这么决绝地,就只拿了自己的文件就走了,却是其他的什么也没带……理间深秀还以为她至少也得再过几天吧,总得打包东西吧!起码她在这里也过了将近三年的时间,而且又请求他先别把他们离婚的事情说出去--却没想到,这里的任何东西她都不曾放在心上,又或者她连一点这里的空气也不想再吸入,所以才这么快就离开吧!
理间深秀本来听到原来朱鬼柳还没走的时候,心里还很有些高兴的,虽然他知道这不应该,但……
直到理间深秀皱眉听完朱鬼柳已经在半个小时前,登上飞机去战乱国家的时候,他的心里是极其震惊的。
但震惊过后,心里冒起的一个念头竟然是幸灾乐祸的成分地看人出丑的想法。而后又是一阵巨大的心痛的感觉涌来,让他暂时将极其厌恶自己这种背地里如此不正大光明、不正人君子的思维养成抛却--虽然这好像只是针对朱鬼柳一人才会有的……
只不过因为朱鬼柳实在是,太拒人千里,也太见外了,让他寒心了。这也难怪当初要她干爹给自己的笔记里,就提前警示过自己了,说她的心是冷的,可能要用一辈子才能捂热……
可他实在太痛了,她曾经是那么倔强的情性,他用了近五年的时间,也才融化了千分之一的柔软。那柔软让他兴奋,也是造成他现在心痛的原因,可正因为他没有那一辈子了,所以不想再徒劳无功地去爱她了。
因为他太累了,想要放弃,却还如此犹豫得一点都不像他以往雷厉风行的作风,所以他才在凌晨的时候,那样地伤她的心过。
可其实如果要是朱鬼柳肯给他打电话的话,肯向他求证一下的话,他又怎么会让她陷入那样的绝境?
说到底她还是不相信自己罢,才会连问都不问,就真的相信了他干了那么卑劣的事情来对付她。
理间深秀意识恍惚,却又清醒地去王后的宫殿质问,质问她为什么要让父王做那样的事情--让别的国家,甚至是她自己所在的华国拒绝她的签证!
王后端着茶饮躺在靠椅上闭目长出一口气道,“她不是司法学家吗?到哪都很受欢迎的”
理间深秀本来看着朱鬼柳常坐的下午茶位置,一听这话眼神不禁就一下子射向他那雍容华贵的母亲。
他一向是知道母亲的厉害的,也知道她的强势是必须的,才会撑起王室近年的繁荣,为了他好--所以他也不也是很一直听从她的么,可,可他没想过她要对付朱鬼柳啊!
他不是都已经如她所愿,“不要”朱鬼柳了吗?为什么还要收拾她,还不放过她?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来不及,也插手不了的理间深秀只能徒然地问。
“因为她毁了你”,王后如是说,却不禁让理间深秀浑身一震--对比他们现在的命运,谁毁了谁还说不定吧!
她一个司法学家,去战争国家……他们国家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她这样的人了。
理间深秀还未来得及多想,就被王后一句冰凉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婚前烧东西……她根本就不爱你,也不想给你生孩子!要不是你喜欢,你以为我能忍她那么久吗?”
王后精致描绘过的容颜在阳光下散发着迷人的光彩,理间深秀却依稀记起她从前每个午后,给自己说的那些希望自己成材的话,也是在那些午后,他知道了这个国家的愁苦,也学会了将他唯一在午后可以喘息未定的画画时光舍弃……
后来是直到听了她关于地下皇帝的话,什么交通工具都有晕的他才去了华国,遇上了朱鬼柳,才有了这样纠缠--可她现在怎么却装作丝毫没有设计那回事的样子!
如果不是因为朱鬼柳的身份,她怎么可能这样“勉为其难”地低头接受朱鬼柳?而这样装作什么阴暗龌蹉心思都没想过,真的好吗?
理间深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的宫殿的,久未画画过的他,第一次想要抬笔画下她残存在脑海里的容颜。
就怕自己到时候不知不觉就这样把她给忘了,忘了现在自己有多么痛苦无奈--以前他怕自己偶尔画画起来,又勾起那种割舍不得的兴趣,所以一直不敢拿起画笔。
不过现在看来却是多想。
理间深秀想起夜色柔情下,朱鬼柳那瘦弱的手臂,和因为青年时期过度在军区里抓举榉木而变得异常长大、也渐渐都白皙起来的手指,却在画纸上却怎么也落不下笔来。
她的五官也是清秀有自己特点的……虽然他也知道没有人是普通的,不过如果他不认识她的时候,那她倒是普通,至少在相遇的时候是的。
可因为她的以前、现在、未来,是和自己有了关系,所以他才会那么
而她未来会在那里走过的脚步,她那双手会碰在的哪个地方,又会是在哪里?他也无法预知……
那里的流弹会不小心伤到她吗?会伤到她那双做过无数件事情,甚至也抚摸过自己身体的手吗?还是,那些她曾走过以后也将到过的地方连同她自己……会变成一片废墟,化为尘埃,匍匐在地上,任人践踏踩过?
朱鬼柳的房间的每一样的东西都是她用久了,用惯了的,而那些过往的痕迹,现在什么也没有了,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理间深秀心想,因为它们的主人现在已经去颠肺流离,只能活在他的牵挂里了。
可能朱鬼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过的地方,做过的事有多么精彩--可这样让理间深秀去想一个人的过往,从她孩提时分的一切想象,又好像太过柔弱了。
毕竟以前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她,和做完现在决定的她以后的她自己吧!
罢了,都说了不管了,不管她,也不管自己的良心了,随她去吧!反正到时候他们都会死的,那时候他再向她赎罪好了。
理间深秀这样想着,心里却依稀有个朦胧的诉求。想向神明祈求它能保佑去到战争国家的朱鬼柳不要被流弹打到,不要被那里的人伤害到,不要……
可理间深秀又想到自己从五岁后,就并未向所谓的神明虔诚过,就算这一次虔诚,神明也未必答应自己。还是算了,他绝对是太无望了吧,才会把希望寄托在……他从来没寄托希望过的东西上,他只能相信的是自己而已--可是明明是他自己,亲手将她推入了深渊的.....
日子的流钟照常走过。
在朱鬼柳走后的两个月后,理间深秀就和沫兰结了婚了。
虽然没有之前和朱鬼柳那般,只是理间深秀一个人的惊世骇俗,但理间深秀也是表现出了对沫兰的不同的。
骄傲如斯的王后一如既往地要求沫兰学完礼仪才可成婚,而据说理间深秀却是当场反驳了一下,“又要像哥哥那样背着人把人弄成那样吗?”
别人不知道,但皇室都知道理间深奈当初会出柜,就是因为当他带了喜欢的女人回来要求结婚的时候,就是因为礼仪的教导,不知道王后是怎么对她的,后来才令那个女人堕落无理,毁了婚约,很是伤了理间深奈的心,他也才会喜欢男人的。
理间深秀这样为沫兰一说,王后她们也不知怎么地,并没有怎么再说,也就妥协了。
因为王室刻意地不提朱鬼柳的事情,所以王子的这段婚姻变故也没人回多提及,所有人员也都不知道朱鬼柳的去向。只不过倒是私下里,那些曾经相熟的贵女倒是八卦讨论起理间深秀到底有没有爱过朱鬼柳,或者说是爱沫兰的事情。
要说爱朱鬼柳吧,那他以前也并未替朱鬼柳拒绝过,这是因为想和她长久生活,所以就算不忍心,也要她学会在王室生活的技能?可要说他爱沫兰的话,嫁进王室,不学礼仪又怎么能够应付晚会之类的事情,这样看着是打算让她出丑,不想长久?
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理间深秀让她不用学习礼仪的原因,应该是很爱她吧!不然也不会这么急想成婚。
而沫兰真不愧是很得宠信的亲王女儿,也很有王后的那般强势,并按照以往他们设想的,能像理间深秀一样,在一场晚会里能引导所有人思想地那般“掌控”了贵女们活动--也幸亏那些贵女们是有主动意识“向上看齐”的,所以,以往因为朱鬼柳的不言不语而刚萌生的一点、觉得自己也可以说些什么的念头,就被沫兰遏制了。
难怪理间深秀并不需要她去专门学习,之前大概是因为朱鬼柳太傻了吧!
理间深秀本来是没想在结婚后的第一天,就和沫兰交欢的,算是某种程度上对朱鬼柳的尊敬吧!
毕竟他之前就算已经和沫兰“勾搭”上了,已经上了床,这样的事,算有种名不顺言不正的了,大概以后只要他一和沫兰一起就会想起那些吧!
可沫兰不是那样的人,她是鲜活,有生命的,她想要的美好夜晚,而理间深秀没路可走,也无权拒绝。
理间深秀有时在想,大概他和朱鬼柳是真的不合吧!
他和朱鬼柳都是那种推着才动的人,又是当这样对生活很失望,没有力气再去精力充沛战斗下去的时候。突然有一个这样殚精竭虑把所有事情都把握得很好,能推着理间深秀动的人出现,所以才会分崩离析的吧!
事实证明,沫兰才是合他拍的人吧?因为沫兰总是能提出些不算冒犯,也不让人抵触的提议,虽然不顺自己是顺她的目的,但理间深秀用还是心想着,不如就还这样吧!
就这样,理间深秀就在沫兰这样周全的陪伴下,度过了父王死去,他登基后为国家经济势力等问题的困扰,并且和沫兰,也相处得不错……
理间深秀不由地在大书桌后面点了点头,自己也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想的。只是今天是他40岁生日,他算最大,应该也可以放任自己的思维漫天漫地想些,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吧?
沫兰这些年也没有生孩子,但是无论别人怎样说的,偶尔也会伤心,但她都有办法让自己不吃亏就是--这点倒挺像朱鬼柳的,只不过沫兰连那点柔弱也不会让自己知道,所以理间深秀也顺势就这样地,虽然会安慰,但却没有心情特地去照顾,各留各自的余地过活了。
时间已接近他的阅读时间,这从小养成的习惯难改。
理间深秀按照从小他给自己制定文学涉猎目标来,取出按照时间顺序该看的底下那本书后。却发现随意地翻看一眼后,夹缝里的一张信纸却落了下来--理间深秀倏然认出那是朱鬼柳专用写司法研究的纸张,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早就吩咐了把她的东西收起来的--是以理间深秀怔楞了一会。
理间深秀捡起来后,本以为是她随手的稿纸,但突然看到抬头写的封是给他的生日祝福时,不禁又愣了一下,而后又不禁苦涩一笑。
感叹于她竟是连给自己的贺卡都是那种,大概是随意抽出一个念头写的吧,也不太慎重的那种随意--他见过她写过字的,通常都是一个念头来就写的,草草记在手上的都有,一点也没司法学家该有的严谨……
竟是连张漂亮的纸张也没有的吗?又不是没有。
可理间深秀正要将信纸打开的时候,脑袋里突然好像透过回忆的映像里,看到朱鬼柳坐着,或是趴着,在暖洋洋的午后,就给他缠蜷着绵绵思绪地写。
于是不知为什么,理间深秀心里涌起了一股一场温暖的冲动,这是她给自己留的生日礼物啊!
而也是这时,他这才猛然意识到,有没可能,朱鬼柳是因为觉得和自己很亲近,所以才不讲究那些的。在她眼中,她就是这样对她想要关照的人的啊……
理间深秀的心不禁激荡了一下,眼泪不知怎么就掉了下来,透过太阳的光辉,照射进那个信纸上悬挂的午后。
“我算数也不好,算了很久,还是虎臣说可以看手机日历才知道你今天回翻到书房的这本书的--这倒是很好,因为我可以知道你能如期看到我的这封祝福,但另一方面我又觉得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约束……不用想这么多的”
“这是我写给你的第七封信,还有几封我就懒得看时间了......看我,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我干爸爸说,叫我在外面不要多说话,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说话会暴露我的智商啊!我知道他是说我以前的自闭症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有些事情是怎么回事,我也知道我很冲动、固执,又有些短见,但我其实有的时候本意并不是那样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样说出来了:我知道这可能会给你造成很多麻烦,但我想,也许,我们应该找个时间好好谈一谈的……”
“唉,我也不知道,我明明都已经很努力了讨好妈妈了,可她不喜欢我叫她母后,也叫我不要去打扰你,因为我的小事并不重要--其实我知道我很不好,不是那种厉害的人,又不会撒娇乖巧一点,就是那么不上不下地,又过得很累的那种,还很没有意义……但我已经很认真地在改了。当然,如果你晚上也能早点回来、可以什么都不想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我知道你不相信神明,但我相信。我向月亮祈求了--以前因为我的人生都是恶兆,所以我曾每个晚上都向它祈求,希望她将我身上的不好全都解除,可现在,我却希望把我一直祈求来的好运气留给其他人……因为我已经有你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就并不是孤单一人了”
理间深秀心想,她在这是肯定微笑了一下吧,因为紧接着后一句最后落笔,她写道,“我总觉得,我可能有一点一点很爱你了--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
她还真惯是中庸的,连这样的事都只用那些那么中性的词汇--语言心理学上表明,这样惯用中性词的人,最是柔软又没自信的。
理间深秀陡然想起她那线条圆滑,透着善意的圆眼目光,薄薄圆润的唇型简单,线条柔和流畅。就如她从不曾不给人为难、或冒犯过别人的日子那样,顺着她柔软的肩窝一滑也就下去了。
之前他还说她幼稚,看来,他不过也是今日才算长大罢了,真是可笑!倒是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认识的好,也免得如此想念。
只是,第七封信......理间深秀紧紧捏着那薄薄的一张纸,看向之前整理过的书目,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是心却莫名揪了起来。
又是七月木生雨林风的一天,而莫城广角殊涵区的太阳,却是高高的老早就挂起了,亮堂夺目得昭示着下午即将会有一场很大的暴雨。
这就是莫城千百年来的气候预警,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朱鬼柳是很相信的,因为她也是这样变换莫端的人,这点看来,倒还是挺和她匹配的。
早上七点,小区转角的一户四层居民楼房门匆匆打开,一个身量可爱的小男孩急忙忙地冲了出来。
看到那个小男孩刚匆匆打开门就冲下旋转楼梯的行径,楼下树花丛旁一个样貌清俊斯文的男人就有些着急了。又顾忌着才七点多,只能小声又威严地朝上面喊着:“你慢点跑,待会摔倒了”。
小男孩这时已经跑到二楼转角,听言也从楼道转角往下喊。
可惜人太矮,被转角的水泥楼梯挡住了身影,只冒了一小撮头发地地声音很焦急地道。
“郭得得,你等我”
呵,看来是有被抛下过的经历了,才这么着急的。
得得是莫城这里很亲近的一个称呼,近似父亲或者叔叔那类的男性,很像干爹的意味,只不过到后来到时也可以叫陌生人的。
因为有时候小孩自己是不懂叫的,而如果大人教小孩这样叫的话,那就是很有亲近意味的事。
郭斯嘉猜测,朱鬼柳肯让百味喊自己得得的原因,也可以让自己来这里,并且可以参加她们母子一些家庭活动的原因,大概因为朱鬼柳的单身身份。
在这个社区的很多妇女,都热衷给单身的人介绍对象,而朱鬼柳那种性格冷淡的人,虽然现在掩饰得很好,没说什么。
但心里肯定是极其反感,却不好意思说的,所以就借别人误会郭斯嘉是孩子的爸、或是有打算追求她的样子,让其他人打消了替她介绍对象的想法--因为就像那次在门卫处有人问起,她那么注重名誉的人,倒是第一次没反驳说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只是笑笑没有回答,而这就给人遐想联翩了。
并且也因为她的确没涉及到郭斯嘉的名誉问题,所以竟然是连和他打声招呼借名都是不用的。
朱鬼柳不想做的事情,是没有人可以逼她的,除非是朱鬼柳在乎的人。
而如果是朱鬼柳在乎的人,那么不用别人说,她自己就会心甘情愿做出退让--很多年前的那个西国女人是,后来的刘凤瑶用华国的发展,和理间深秀自己的终身不婚逼迫也是,她也是可以委屈自己的。
但如果除却那些、如果所遇到的事情是朱鬼柳自己的事情的话,就算她知道是对自己好的,只要她不想做,那么她上天入地,无论要绕多少个弯、要多走多少条路,她不要的就是不要的,即使那种不要的原因,可能就只是她心情不好而已。
在大多数人眼里,这种人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宠坏了的幼稚的人,只不过她比较好,不会把这种东西对着别人,也还是挺有牺牲精神而已。
朱鬼柳应该来说是个很不耐烦的人,但到现在表现还算正常。
比如说她会带百味去看她觉得完全是浪费智力和精力还有时间的卡通片,还有游乐园的游玩。
她一向是沉寂的,偶尔热闹一下,却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冷淡下来--不过除此之外,她表现得几乎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只是更沉默的那种,和没有男主人而已。
所以从朱鬼柳的以往和现在对待百味的态度来看,郭斯嘉可以看出,朱鬼柳是真心非常爱她的孩子的。
这点是可能是朱鬼柳最大的弱点和禁忌了。
因为她是那种继时专心型的人,无论什么时候,也不是那种可以同时和很多人保持很好的关系的。
以前她和自己很好的时候,朱鬼柳也是只跟自己很好,对其他人也是淡淡。而现在她有了百味,不,是在很久以前的当初,在她有理间深秀的时候,就早已经不会把目光全放在他身上了。
哼,还真是令人悲哀的事实,郭斯嘉心想,但却知道朱鬼柳可能自己也明白,她自己是怎么也无法当一个男性的存在,并给百味男性性格的培养的,所以才这样“压榨”他、愿意让他陪百味玩的--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都已经把自己看的透透的,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知道他们两人不会互相伤害。
只不过如果要是自己再生出别的心思,她也自有自己的办法对付……就是突然再消失一次,而这,是郭斯嘉无法承受的。所以郭斯嘉只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每天早上来“顺带”,接百味去上学的地方罢了。
其实本来这一点也是朱鬼柳拒绝过郭斯嘉的,因为她本身就在百味上学的地方工作,只不过她不用那么早早去而已。
以往她都是每天陪伴百味出门的,而现在因为郭斯嘉和百味的坚持,她就也不早起,可以多睡了一会,然后再去学校上课,下午接百味回家。
“得得,我妈妈头又痛了,你医院看一下啊!”
小百味一手拉着郭斯嘉的手,一边咬着蛋卷饼抬头看长手长脚的郭斯嘉一眼,唇瘪了瘪,眼睛里充满着忧虑地很是自责道。
“昨天她吃药的时候,我不知道,冲了上去,结果撒了一地,我捡起来,妈妈也不肯吃……现在变天变得那么快,她又没有药了,会很痛的”
郭斯嘉闻言,瞳孔微微一缩,倒是面色无常地笑着温润地看着,把手中的热牛奶打开递给他。
“没事,我待会就会带你妈妈去的……”,百味喝牛奶的动作却是一顿,呛了一下着急道。
“别,得得,你现在去我妈就会知道我说的啊,她会说我多管闲事的!而且我妈妈现在还在工作--你也知道她工作的时候都是面色严峻又六亲不认的,你去不是找脸色看吗!”
“这么早?你妈妈昨天没睡?”,郭斯嘉的眉头皱了起来,百味眼睛扭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么回答自己妈妈的事不好。
但还是弱弱地点头,“她就那样啊,一做工作就埋下去了……她现在好像找到新的方法了,就是在头痛的时候更加锻炼自己的专注力--不过,她本来也是,只会在自己兴致来了才工作的,打扰了她会被说的”
百味想了想加了一句,“反正她下午有课,待会会记得休息的,得得你别去了”
“好”,郭斯嘉笑了笑,心里也知道朱鬼柳是和最不喜欢和人凑堆,喜欢自己一个人干的人,幸亏她的智力、忍耐力可以允许她这样子,不然,还真就是沦落入没本事脾气又很大的那种令人讨厌的阶段了。
但他其实不用担心的吧!因为她也并不是个会不懂人情世故的人,只是在少数人面前很不想掩饰而已……郭斯嘉这样想着,脸上并没有露出其他神色,只是在百味进校门前,蹲下身和他笑着嘱咐了一句,“你……”
郭斯嘉话还没出口,小百味就露出一个颠倒众生又傻傻的笑容,“我知道啦!一定要等到妈妈或者你来接我嘛!不用说我也知道啦!得得拜拜”
百味边说着,边看校门里走进去的一个向他招手的小男生一眼,向郭斯嘉简略地亲了一口脸颊,就朝那男生飞奔而去--而郭斯嘉的表情,活像当初朱鬼柳为了别人离他而去的那种悲伤。
他本也的确是应该悲伤的。
朱鬼柳是偷偷搬回华国的,没想和什么其他人接触,不过这可能是因为她本来也是没什么朋友的缘故。而当初和郭斯嘉不告而别,也是令她挺愧疚的事,所以她更没想回莫城七局了。
只不过那天,就是那么凑巧--后来想想其实也还好,毕竟莫城也不大,迟早会遇到的。
事情有些长,但大概就是那样。
朱鬼柳又忘记了自己早已经不是个警司的事情了。
那天清晨她特地去乡下买一盆麦芽糖,想在工作时间提前返回城里的时候。却是看见车上有歹徒持刀抢劫而停下,朱鬼柳就有些气愤的了,因为她要做的事情、计划被人打乱了。
只不过这也还好,她还暂且能忍,也就算了。
她是没什么东西可被抢的,而且容貌虽好,但也是线条柔润,五官细腻的简单像小孩的那种。对比起其他发育状态良好的城乡姑娘实在不够看的,所以当歹徒略过她强迫后面的女孩们后。
她其实本来是挺害怕的,但那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生了胆子,用盛麦芽糖的敦实铁盆子一下子就敲了下去,然后眼疾手快的抓起一根老农用的扁担,用绳索将两个歹徒的四肢反绑。
车直接开到警局门口--朱鬼柳还住莫城七局附近,所以车开到理所应当开到的莫城七局后,只不过她怕见人就提前下车走了。
谁知道近几年华国发展迅猛,连巴士都是有监控的。
警局的人观看录像的人戏称朱鬼柳是因为那个歹徒越过她调戏别人,所以才生气的--其实这是他们没认出她是朱鬼柳的原因,不然是不会这般开这种没营养的玩笑的。
不过郭斯嘉认出来了。
每年莫城因为都会评选表彰积极分子,平时的事迹也会收集,所以这段视频被采集送到郭斯嘉办公室后,一向对朱鬼柳很有决心和毅力的郭斯嘉,愣是当天下午就找到了朱鬼柳的所在。
也是这时候,他才得知了她现在的名字叫张轸星,有个儿子叫张百味--人生百味,人生百味,就不知她知不知道他现在是那种味道呢?
当时郭斯嘉脑海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朱鬼柳那时正从小区门口和一个六七岁的精致小男生走进来,不知低低的在说什么,反正在笑着。
郭斯嘉一阵刺痛的想背过身去,但却还是忍住,上前把那盆黄橙橙的麦芽糖递给了她。
郭斯嘉穿着警服,朱鬼柳一时也没太看他的脸,倒是一下子就认出这是自己早上失落在车上的东西。
严格意义上朱鬼柳几乎是不会落东西的--除非是她故意的,因为她的记性很好,或者说是她的偏执不允许她如此。
但以朱鬼柳现在的经济情况来说,她没必要要委屈自己抑制下洁癖,而去吃她认为沾染上了坏人气息的东西。
其实这有可能只是个象征吧!是朱鬼柳自己心里的问题,但管他呢,总之朱鬼柳是不会再要这盆她一大早千辛万苦去买的麦芽糖的,所以她抬头才刚要拒绝,却是一下子看清郭斯嘉的脸后,就一下子露出了早上见到歹徒都没有露出过的恐慌神色。
这让一贯也都没见到朱鬼柳如此的张百味都很是侧目--这是郭斯嘉和朱鬼柳重逢后的第一个味道。
朱鬼柳是不知道,反正郭斯嘉自己心里有很多滋味。
郭斯嘉有很多想问的,很多想说的,但不知为什么,话一出口却变成了,“你知不知道你早上那么拼命救的那些人是小姐……”,你以为很重要的清白她们早就没有,还差点搭上你自己--郭斯嘉心里这样想着,眼神定定地看着朱鬼柳,眼睛有些红肿。
朱鬼柳本来很是愧疚惶恐的脸,不知怎么一听这话震惊了一下,眉头就皱了起来,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但她飞快地皱完眉头后,说话就恢复了正常的冷淡,“小姐就不该救吗?!”
朱鬼柳也不想多解释什么,因为她知道郭斯嘉明白她那些说法,虽然有时候看起来他并不认同的样子。朱鬼柳也不想表现得如此强人所难,但她上挑的眉眼却表明了,如果郭斯嘉说那些人不该救的话,那她就会不高兴了!
郭斯嘉以往会有无限的精力和兴致想要和她解释,解释自己是因为担心她受伤才这样说的,然后他们就会重归于好。
可这次不知为什么,或许因为乍然相见,而当初她的离开他也不能怪她,亦或者是是他觉得自己低头太多次了吧,突然觉得自己廉价,所以并不解释什么。
而朱鬼柳还等着他的回答,所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郭斯嘉知道,以她的性子不等答案不罢休,或者说他沉默,就代表默认否决。所以,在朱鬼柳要带着小孩抽身离去的时候,郭斯嘉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我知道,你是不喜欢不干净的人的,但……从社会公正的角度来说,没有人可以逼另一个人做她不想做的事……”,郭斯嘉低下了头,掩去眼里的一缕暗芒,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些话不是她逼我说出来的,只是,因为我太怕失去她而说的。
可她不正是因为自己怕失去她所以“逼”自己说的嘛!郭斯嘉心里这样呐喊着,眼泪就不禁倏然流了出来,他一把揽住手里还牵着个小小少年的朱鬼柳压着嗓子哭泣。
而朱鬼柳浑身一僵之下,又陡然放松了。
也就是这一天后,朱鬼柳因为后来还要拿他当婚姻“挡箭牌”,也想让百味培养些男子气概--原谅了他。
郭斯嘉知道,朱鬼柳大概是真没些男女大防的意识的,看她处理很多事情有时很有头脑,但其实她也就是个肤浅简单的人而已。她大概是觉得和自己是从古至今的好友,而且她也的确没影响到自己寻求其他配偶的地方,所以就还真当自己是她的男闺蜜了。
郭斯嘉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想好,可他都已经蹉跎了那么多年了,估计多几年思考,也差不离了。
他喜欢一个人,从她人生的开始至结束都喜欢,然后再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不是件很正常的事吗?
郭斯嘉是回到警局,茫茫然浑浑噩噩过的一天后,晚上有些晚才来到朱鬼柳家的,也是直到那时候,当他见到软软糯糯的张百味的时候,他才像是重新活过来似的。
郭斯嘉知道自己这样也有些可耻,虽然自己觉得朱鬼柳“利用”他,他又何尝不是呢?他把百味当做和朱鬼柳重新开始的介体,因为百味算从很小和他在一起,也更容易获得信任--而和百味在一起,就像是白纸可以重新来过,可以避免芥蒂,也比较容易看透,并可以轻而易举地攻破……却从来不会像朱鬼柳那样,已经让他感到无时无刻的挫败了。
基于这点,郭斯嘉是很爱和张百味说话的。
至于朱鬼柳,朱鬼柳虽然不是那种硬性要百味认真读书的人,但也是要他做完大部分的作业才能和郭斯嘉玩的。倒是有郭斯嘉这么一个“人体闹钟”来坐着,张百味想早点和他玩、聊天,倒是每次效率都很高地就做完了作业。
每当这个时候,朱鬼柳倒是不会插嘴进来的,因为以往她每次加入讨论,那绝对是翻天覆地,搞得其他人哇哇乱叫--因为无论如何,她都会“完胜”所有人。
但其实他们也没不让她加入他们的对话,只不过后来是朱鬼柳自己不好意思,也没那兴致欺压他们,所以现在基本上在他们说话、玩的时候,她都只在书房里做自己的事情。
房里的张百味正努力地抽出玩具房里最上层的拼图,不由地边艰难道。
“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妈妈为什么就是不放矮柜子--好吧,其实我知道,她虽然说我以后会长高的免得换,其实是她自己最讨厌挡道的东西和家具而已……”
张百味伸手抽了半天,还是没抽下来那没有抽屉的高桌上的拼图。郭斯嘉笑着摇了摇头走了过去取了下来,“你怎么不说你妈妈是怕打扫麻烦呢……”
“呀!这都被得得你猜到了,你好牛啊!不过我妈说这不能说的--因为很丢人呐……”
百味拍了下手狡黠的眼睛一笑,接过郭斯嘉递给他的美人拼图,然后拆开,俯身倾倒在地上,开始趴在地上捡起碎片拼凑。
郭斯嘉也在一旁坐了下来,长长的手捡起其中一片空白,不知在想什么地看向窗外黄白交映的广角建筑,和喧闹的霓虹灯色,又默默转回头看向一墙之隔的朱鬼柳书房的方向,不慎发了下呆。
“得得,你都没拼呢!”,百味一噘嘴,“你好像最近老是这样耶,是不是变……”
郭斯嘉知道百味肯定是想很说傻了的,但大概深受他母亲“不伤人”的影响,所以他换了个说法,“你是不是不舒服了呀?我去叫妈妈……”
郭斯嘉本来也还是有些不在线的脑筋一下子又回复了,他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有些夸张地笑了,“没没没,来,我们看这张拼图吧!”
郭斯嘉极力招呼着,百味便是没得说什么了,低下头抿着唇看着那张艰难才能拼凑的拼图,拼命地思考着,又被郭斯嘉拉去了神绪。
“今天下午呀!哦,对了,你都不知道今天我们下课后,妈妈还是刻意等了一下才出去牵车的,然后你不知道我们遇见了什么哦!”
百味脸上五彩缤纷地说着,郭斯嘉也如愿摆出期待的神色。
百味挪了挪他的屁股,凑到郭斯嘉薄薄的耳旁,小声而又带着湿润奶香气息地气流打在郭斯嘉的耳上,又暖又痒。
“我们就看见高中部两个男生,一个男生对另一个男生说“我们去那里好不好?”,另一个男生就推开他说不要,结果你知道怎么!”。
百味特别震惊地强调,“然后那个男生就把另一个男生打横抱起了……”
郭斯嘉眨了下眼睛,突然发现内容有些劲爆,自己也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地看着百味。
正当他想说什么的时候,百味又道,“然后另一个男生就看到我们”,百味又恢复小大人的冷静模样,很是理智道。
“他们吓了一跳,因为我妈妈也是老师--但你猜怎么,平时都不笑的我妈妈,竟然朝他们温温柔柔地一笑!过后她才跟我说,在这种时候是要给人以鼓励的,而不是用惊恐厌恶的眼光看着,不然他们一天都会伤心的。
百味边说着,低下了头,终于找到几块拼图先将边缘的图案拼好了。
郭斯嘉则突然在脑海里朦胧想象起朱鬼柳在夏日暴雨过的午后。
清清爽爽的空气里,或许有些湿漉的黏腻,但她那沉静如琅的气质里,中分过直线下的五官柔细,圆润,不知多想让人拥有的笑容--但他却倏然想起那次朱鬼柳花光她所有的钱财贿赂海关,帮助那个西国女人逃离西国后,却反被指责司法败类时说过的那种决绝,“没了就没了,我委屈什么,这世界上不止我一个人求而不得……”,就一下子关闭了自己的遐想。
郭斯嘉是在晚上九点多起身叫百味去洗漱休息的。
然后他径直独自敲开朱鬼柳的房门,门打开了,朱鬼柳转身进房。
但郭斯嘉却没有迈进去,因为他知道朱鬼柳是不会让任何人进她卧房的。
也果真,朱鬼柳只是回房压好她的稿纸而已,然后她出门冲郭斯嘉笑了一下,带好门,同他坐在了客厅。
朱鬼柳以为他也只是想随便聊聊的,一手拿起遥控器就要打开电视,却不料郭斯嘉却是压了下去。
朱鬼柳便坐直了起来,认真地看他,“怎么了?”
“你昨夜看了一晚的电视吧!”,郭斯嘉笃定地说,“以往你从来不会这样浪费时间去做这样的休整的,到底怎么了?不是说好了,难受了就要去看医生的吗!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的,现在还这样……”
郭斯嘉说到最后,话语有些严厉。
朱鬼柳舔了舔嘴唇,眼神有些躲闪,但却没有说话,郭斯嘉知道她这又是觉得自己不想去做,却连敷衍一句也不肯的拒绝谈话。
他的太阳穴跳了一下,刚皱着眉头想说什么,猛然看见她眼里的一抹冷淡,浑身也蜷缩起来,一副拒绝对话的样子,下颌紧了一下,只能软了一句,“你好好想想百味吧!”
郭斯嘉起身朝门口走去,但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刻意扔下一句冰冷,“你要是想像上次那样动不了,让百味这么小年纪照顾你就继续撑着好了,你这不称职的妈妈”
最后这句话成功让朱鬼柳的眼眶湿润了一下,她身上所有的疼痛带来的情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可她还得顾及着洗澡完出来的百味,又是在哄完百味上床后,才回到自己房间。没了其他无聊事情转移自己注意力,消耗心力的朱鬼柳,失眠更加严重,终于等她耗光了力气,想光了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后极度疲惫到一头歪着睡着,她也似乎忘了这件事情--倒是晨起醒来时,半边身体很久都不能动的这个事实,才真的促使她决定一大早就去看医生的。
因为这天刚好周末,昨天又和郭斯嘉“吵了一架”,朱鬼柳没想找郭斯嘉帮忙带孩子,又不想把孩子一个放在家里,医院。
严格意义上朱鬼柳认为自己算个好妈妈。
因为无论百味在哪里上课,她就会在哪里工作。而且也带着他到处走,也不怎么和他说教,还经常照顾他的生活,以免受外界打扰--虽然这点她隐约觉得自己有点不行,但那也是之前在战乱国家的战争频发的境遇才会造成这样的。而且她不也是回到华国后,现在允许让郭斯嘉和他玩呢么!
真不知道郭斯嘉莫名在指责她什么,她只是用自己认为合理的方式生活而已。而郭斯嘉说的无关紧要,平白无故指责的话语还真就让她当真,伤心了一晚上了。
朱鬼柳摇了摇头,看向紧紧跟着自己,乖乖的百味,就不免有些心酸起来,心疼这孩子那么小和她生活在那种不和平的国家,什么也没有地从小就担惊受怕,所以现在才会这样过于懂事……
他们穿过车站熙熙攘攘的街头,朱鬼柳的思绪这才被陡然停住的百味给吸引了。
顺着他一动不动的目光看去,朱鬼柳这才认出,原来车站旁一排擦鞋的女人当中,有个小女孩坐在其中一个低胸开到下面的女人旁边读书,而坐在高椅上的男人猥琐地看着那女人的胸脯。
朱鬼柳认出那个小女孩是百味的同班同学,有些感叹于那女孩已经理所当然的现状。然后朱鬼柳看着百味,直到百味自己抿了下唇,医院走去。
百味一路上沉默不语,朱鬼柳也没有打扰,到医院本后,朱鬼柳本来以为百味的心情好一点了,却是又看到前面一个女生上去扶梯上面,而她的妈妈穿着病号服,扎满针孔的手扶着腰,要哭出来似的,说了一句,“我不敢走……”
后面的的人已经着急不耐烦起来了,而那个冷眼瞥着她母亲的女孩更是一脸不耐烦地居高临下,直到扶梯到头,她的脸就消失在了尽头。
在朱鬼柳的心情已经被沮丧的情况下,怎么今天所见的都那么悲凉呢?
百味竖起一双眼,不解看着那冷漠地女生道,“她也会变老啊!怎么这样子......”
百味刚想去扶那个女人,但那和女人却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只是踉跄了一下,自己登上了扶梯。
百味看到朱鬼柳眼神一黯,却是什么话也没说,也登上了扶梯。
只不过朱鬼柳是从来不会把手搭在扶梯,或者是手肘靠在什么东西上面的,因为她有洁癖,所以永远站的挺直。所以虽然就算朱鬼柳也会去帮那个女人,但她心里其实仍是不喜欢接触别人的,只不过她的确会做就是了。
百味猜测大概朱鬼柳是尴尬了,因为她刚刚不想叫百味过去的样子表露出来,怕有什么传染的皮肤病之类的,但百味并不知道她是自己想过去帮的,她怕百味误会她,可解释一下又挺尴尬。
这种犹豫而又懦弱的情绪一现,百味有些不明所以,但好像也觉得大概就是之前他猜测的那样。
百味并不想朱鬼柳情绪如此低落地,医院里看病的流程,所以走到三层的时候,突然指着一个洋溢着笑容的孕妇惊奇道,“妈妈,以前你怀我的时候也那样吗?”
却没想到看到那场景,朱鬼柳的眼睛像是被刺了一下似的避开了,明显不想回答的样子,然后她又勉强定了一下,笑着,“医院里看医生呢,说不定你以后会用到……”
百味努嘴,“不是有你吗……”
朱鬼柳一听,却回头正色道,“你能确定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就在吗?”
百味或是被这样的语气给镇了一下,又吓到了,或是勾起了什么,一张脸沉峻得要哭了出来。
“你不公平!你想我回答的时候我就无论如何必须回答,到我的时候你就敷衍我!你还不准我吃甜的,你自己都去买麦芽糖吃,只给我一点点……”
百味带着哭腔地控诉,朱鬼柳一听,可能是想发火的,却还是忍住,“我喜欢吃甜的是因为我那么多年来选择的结果,而你还要长大,当然不能挑食啊……”
百味边哭着边躲开朱鬼柳伸过来想要摸她头的手。
“什么叫小孩挑食,大人不挑--不就是因为大人买的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百味哭的一抽一抽地,旁边一个听到男人却是笑了。
朱鬼柳冷淡地瞟了一眼,将百味拉到拐角无人处,下颌一紧,声音有些凉凉。
“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得太久了对不对?你忘记以前我们是怎么生活的,你忘了……”
但以朱鬼柳这种说话慢条斯理的人来说,不被打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什么呀!你老是这样!你觉得我拖累了你对吧?你根本就不想生下我,有的时候你看我都像想看别人那样陌生……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我都知道……我刚刚问你你都不说”
百味说的伤心,哽咽着。
朱鬼柳却是一扶脑袋,遮住眼睛,视线晦暗不明,手抖了抖,然后她放下了手,喉头滚了滚,“这些话谁告诉你,郭斯嘉还是缪辰,缪辰对吧?呵!”
朱鬼柳冷笑一声,低下头去眼睛看着百味的泪眼,本来心软了的,但却还是把那些话说出口。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不说吗?那是因为你的确给我的人生造成了很多麻烦--我身在一个战乱国家,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连医院……”
“我并没有觉得我凄惨,只是我本来不该这样生活的,按照我的人生设想,我应该拿着我父母的资产,偶尔也为别人奉献地在人群中活着,却不被打扰地安稳过一辈子......”
“可那些全都成为泡影了,因为这一切都是你爸爸这样做的,也是他把我送去那个战乱国家的,他让我身无分文地在一个陌生的国家、因为要养育你去捡垃圾做其他坏事过活……”
朱鬼柳单膝跪在百味面前,双手抓着他的肩膀。
“不过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你,就像我当初也不知道我爱不爱你爸爸那样,也许只有过后才会知道”
朱鬼柳说完起身,似乎刚刚那些近似咬牙切齿的话语,并不是她说的那般。对着这么一个不谙世事却因为环境而被迫成熟的孩子讲这些事情,她的心中本是一阵畅快,没过几秒后却是心痛和愧疚一起涌上,却没有后悔。
只不过看着百味皱着在一起的脸,她又有些难过,她蹲下去搂住百味,搂住瘦瘦又拼命挣扎的百味,“我早和你说过,当我不想回答又不想欺骗你的时候就会这样……有的时候好奇心太重也不好的对吧?我也不想这样的”
然后,莫名其妙的,就像当初自己的父亲凑在她身边说着的,朱鬼柳明明不想像自己父亲当初伤害自己那样,可却还是对张百味说了同样的话。
“我想给你的都会给你,而我不打算给你的,你再怎么怎么求也不会给你--对不起”
朱鬼柳轻轻地在百味耳旁说着,一滴滚烫掉落在百味的脖颈。
百味一惊,却是没想到,朱鬼柳就这么从他的肩膀一旁直直地摔了下去。
小小的张百味就这么楞在一旁,不明白她最后那句是在说她不想对他说之前那些话、还是抱歉她实在无法支撑地倒下,给他造成的困扰。
但他的确知道,他今天令她蒙羞了,她是个那么注重名誉的人--总能提前预警到天气变化提前把衣服收好妥当的人,今医院,被他这么早上医院走廊上。
即使他知道她只是一时生气而已,但却仍免不了心里自己责怪自己。
朱鬼柳浑身一阵热一阵冷地难受,感觉像是比死还难受的感觉。只是脑海中却又浮现起以前在战乱国家教小孩子的时候,和小孩子解释不清奴仆制的危害,她就打个比方。
“就像你们小孩子,要不要帮人作弊是你的自由,看你和朋友的关系如何,可在西国奴仆制下,上层要你帮他填完整份试卷都是应当的,别人可以直接把你把辛辛苦苦的成果据为己有--从你的父辈,到你的子孙后代都是这样……”
结果小孩子们是懂得了奴仆制的危害,但她却是被学校开除了,开除理由是因为,“你说话太难听了……”
朱鬼柳当时听到的那一刹那都愣住了,因为她以为自己只是直接了一点--这些事情说起来像是听笑话一般的经历,但却没人知道她的心酸。
朱鬼柳其实今天也不想这样同张百味说话的,或者说是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但却控制不住自己而已。
她以前是个储藏室里什么都有,从不怎么出门,也不会生活的人。
不喜欢运动,虽然看见辛苦的人会同情,但自己也是个很矫情的人。
有时她在猜是不是因为她自己的妈妈炒菜太难吃了,所以到现在她几乎是什么都不吃,只吃菌类,豆腐之类又很挑的人,又一个人总是想太多,不爱说话……因为她知道回忆是自己的,只有现在和未来才是别人
朱鬼柳觉得自己可能某种程度上,只是害怕承担责任。
就像她的父母那样,虽然她也觉得自己会给百味幸福一点的生活,但总怕自己因为平时的生活,或者工作不顺利,会把怒火转嫁给他--就像当初她爸爸对她说的,“要给你的不用你要我就会给你,不想给你的你再怎么求也没用……”
朱鬼柳其实记不清他到底是怎么说的,但就是记得,这该死的话可能到死也还记得。
她总怕那样,一不小心就伤害了百味,然后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每日精雕细琢的东西有一天不小心敲了一个大的裂痕--就像她不懂爱情那样,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对待百味,总怕不知不觉的时候就那么失去了百味的心了。
她曾经勇敢地踏出了一些脚步,也付出了许多她认为深重而又慎重的情感,收到的却是伤害。
她倒是没想心疼自己的这些思绪。因为她知道一个人最大的不好就在于,用自己的想法却界定别人的生命,然后再去讨论那些根本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发表言论--那是愚蠢的人才有的行为,所以她志不在此。
所有她现在想要的,是在别人眼中的她的生命,虽然蛮横过,辛苦过,可她完成了她人生的使命。而那些她没有体会过的人生,就交由别人填满--她只要过完这现在她拥有的人生就够了。
按照她最初设想的,就把百味抚养长大,然后她在这里终老……这是她余生最想,也正在致力于的事情。
朱鬼柳在病床上躺了两天才转醒过来,睁开眼看到的就郭斯嘉抱着张百味,一大一小坐在旁边的躺椅上的睡颜。
朱鬼柳就那么没有表情,无悲无喜地像个机器人般看了他们很久。
直到郭斯嘉幽幽转醒,她的身体也才开始有了些反应能动起来,她的眼神开始有了焦距地勉强笑了一下,却因为实在感觉虚弱没有说话。
不可否认情人眼里出西施。
她那么勉强的一笑,郭斯嘉还是从她褐色的眼眸里找出了不一样的神采,仿佛可以从她沉静如琅的气质沉静如琅,发现她那有时很有野性坚韧的东西存在。
郭斯嘉笑了一下,眼角弯弯,因为百味的头正靠在他的脸颊旁,郭斯嘉小声向朱鬼柳示意她把床头柜旁的手机递给他一下。
朱鬼柳伸手去取了,但却疑惑道,“又没人找你,为什么拿手机?”--嘶,郭斯嘉立马在心中收回夸赞朱鬼柳很有气质这句话。
她又说了这句话!
现在看来她不过是幼稚得太过简单而已,只不过看起来深沉而已,一说话还真就暴露她的智商了。
“我看下几点……”,郭斯嘉小声说着,不期然还是吵醒了睡着的百味。
百味刚醒,揉了揉眼睛看到一眼淡淡含着柔光看着他的朱鬼柳,就想从郭斯嘉身上下来朝她扑过去。不过他可能又想到了之前的事,顿时又怯懦起来。
郭斯嘉倒是看了出来,起身将百味抱到了床上,放进朱鬼柳怀里道,“你肚子饿了吧?我去买点粥”
朱鬼柳怀里抱着僵硬的百味,不知在想什么,然后等郭斯嘉出去以后,收到眼色的百味正想转身和朱鬼柳说些什么的。
朱鬼柳就坐直了身子和他道,“帮我绑上头发吧!”
张百味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不由地喃喃。
“可是妈妈,你这样头发披着更漂亮啊……”
百味刚想说看起来很温润,朱鬼柳皱了下眉头,声音无波无澜,“可这样我不舒服”
百味沉默了一下,赶忙从她的包里抽出一条皮筋。
朱鬼柳不知道在想什么,就突然将他的手握了回来,紧紧抓着,然后叹了一口气。
“百味,我们可以在别的地方,比如审美,口味什么的有些分歧,但有些事情我们是一定要有共识的--比如说你要做个诚实的人,你要过得快乐……我其实很爱你,这点有时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朱鬼柳低低道,眉眼也是低低,“我……我以前也很幼稚,老爱做小动作什么的博取你爷爷奶奶的注意,但后来我才知道,其实这个世界上聪明的人很多,原来我做的那些都很拙劣东西根本没人在意而已--咳,其实我说这些,只是想说,我也挺幼稚的,我对不起你。因为我把对你爸爸的讨厌放到你的身上了”
朱鬼柳悠长地闭了下眼睛,似是回忆,又是自白。
“我被你的太爷爷太奶奶他们,还有你的干爷爷……小时宠得快没边了,我经常也惹麻烦,不肯吃药,经常把他们闹得哭了……所以,我自尊心很强,屈辱的事情,我从不想被别人提及,就算是亲近如你,我也会觉得愤怒”
朱鬼柳说到这里,眼泪就一下子掉了下来,偏他在又觉得尴尬自己笑了一下擦去,揉紧了怀里的百味,声音沙哑道。
“其实以前的那些事情我都不怎么记得了,是真的,医院里,我唯一有点深刻印象的只有两次,一次在战乱国家,我看着一个女人抱着医院,血流了她全身……还有一次是在这里,那时候给我扎针的是个新护士,无论是扎针还是抽针,她都是提着来的,害我的手淤青了半个多月,因为实在太痛了……”
朱鬼柳似乎很难才回忆起来似的,倒是有种孤感的意味。
“那些日子我都习以为常,也都忘了。有人说那是对生活的妥协--但我想跟你说,百味,我其实也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其实很多时候我都比不上你的……我,有的时候,就是感觉有些疼,想好好休息,可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的脾气--我可能真的是从小生活在和平的地方,太幸福了才会这样……对不起”
朱鬼柳说了一句,想不出形容自己的词汇,亲吻上了百味的额头,眼睛肿胀未消地看着他,面目很是憔悴,眼里却泛着水光。
百味没有言语,他也不需要言语,因为缪辰说过,当朱鬼柳抛出个令你觉得难以回答,或是不知道怎么说的问题,那么就不用回答,和她一起静静地呆着就可以了。
因为以朱鬼柳不擅长和人吵架对峙的个性,她真的要你回答的时候,并不会用那种令人难以接受的方式问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很体贴又很冷淡的。
百味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懂那么多。
这很有可能是因为他身旁的大人们都很博学,和不会选择性地和自己说话的缘故吧!因为他们也都是小孩,也不知道像谁……
不过讲真,说到像谁,百味当初真的以为自己是缪辰的孩子。
因为谁让缪辰总是打钱给朱鬼柳,而朱鬼柳又总是一脸愤愤地冲回信汇局又给他打回去--当年懵懂如张百味,也觉得缪辰像是个惹祸精般花花公子的丈夫,直到妻子某一天下定决心离开后,才幡然醒悟想要迫切挽回的样子。
张百味躺在朱鬼柳瘦得有些硌骨,却还是很温暖的怀里,捡起她护在他胸前的手来,小小的手掌对上大大的手掌--张百味私以为她妈妈的手是比以前白了多得多的,只不过好像是不怎么健康的白就是了。
她的手长的都比得上郭斯嘉的了,却还不如郭斯嘉的细腻。
猛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朱鬼柳说过,“我的手大,所以我可以很轻易地抓到我想要的东西”。
是啊,他的妈妈从来都是如此,用她那无与伦比的双手为他们的生活“抓”来过很多东西,有些事情是按照她的意愿来的,有些不是。而他简直不能想象没有这双手他们是该如何存在的……
朱鬼柳以为张百味可能都不记得,所以并无所谓。可他永远记得那双手搭在他身上的感受--永远别低估一个小孩所具备的能力。
因为每个小孩本身,就已经是未来的代名词了,而未来,是你永远无法预测的。
回忆起在那个战乱国时候的生活。
朱鬼柳自认是很尊重张百味的,只不过她这次打算除外。所以,在那个阳光下的战后废墟旁,残破的冬青树花香混杂着各种各样弹药,和其他气息的味道淡淡萦绕--然后朱鬼柳说,“张百味,我可以很爱--但其实我也不应该这么爱你的。因为你对别人来说很普通,和我也只是有血缘关系而已”
“而除却你以后的成就,现在我没法看出你对这个世界的贡献何在……而且就算你有点其他人没有的有点,也是很容易在成长的时候被抹杀”
朱鬼柳眼睛紧紧地盯着才不到7岁的百味,诚然,对一个那么小的小孩说这么深奥又伤人的话,朱鬼柳做起来还真是没意思愧疚,只不过战争的残酷可不会因为人性的伟大而变得弱小。
朱鬼柳眼眸闪了一下,似是无奈,又是和自己说的。
“所以,别那么自作主张,听我的,别再偷偷和缪辰联系了。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但是再这样下去会有麻烦的,知道了吗?”
张百味小小的脑袋缩着,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看上去是被朱鬼柳的严厉吓到了。
朱鬼柳叹了一口气,直起身来,有力的手牵着张百味的手沿着废墟一路走回去她们的住所。
其实要说起来,朱鬼柳也还算好运的了。
虽然她是在飞机降落后又启航飞走时,才知道这是最后一班会来这个战乱国家的航班的,但索性她没有正面遇上所谓的战场--因为她落地的位置,其实算是这个战乱国家南部底层阶级的起义士的后方的。
要是降落在北方奴仆制的旧部上的话,说不定她的人身自由都会被限制,还很有可能沦落为某一户人家的女仆,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低人一等。所以基于以上原因,朱鬼柳是很希望南部的人可以取胜的。
只不过就算她想要奉献自己的一部分力量,可她之前也只是和研究司法,和干过半吊子警司的人而已,现在还是个身无长物的孕妇,能做什么?
她什么也做不了。
不过也许女人大体都是这样,天生在小事上的承受能力就很弱,在大事上可能因为无法接受的麻木了,反而可能表现得更好--即使令人遗憾的是,朱鬼柳好像哪些都不太行,但没办法,现实的压迫,也暂时让朱鬼柳勉强忽略自己的心意、和那些洁癖偏执的鬼个性,熬过生产前几个月的生活了。
朱鬼柳是个马虎的人,也不清楚自己怀孕多久了,但她的确是知道自己怀孕了的。
所以在落地南方部的战场后方时,她竭尽所能让自己过得舒坦了一些。也幸好南部多山,便于擅长记忆的朱鬼柳躲藏,所以即使没有吃上什么好的,朱鬼柳也还是靠她的男性伪装,在城部捡垃圾或是贩卖毒品药品过了下来。
南部的战场后方相对于前方不算动荡,算起来也像是普通的哪个国家的发展阶段很低的城市而已。只有偶尔飞天盘空的飞行机,还能昭示着这场战争的还未完结--不过因为周边国家的安全威胁,他们是无法使用空袭战术的,所以除非南部士兵节节败退,不然朱鬼柳还是算安全的。
但就在这种,连一口水也要愁的日子里,朱鬼柳想起了她的生产日期,和那些生产以后该经历的事--她一个女人,就算再怎么能要强,可她怎么能够一个人完成那些事情呢?
而且,如果她难产了,或是孩子一出生,她就遇到了那些她贩卖毒品药品和人结了梁子的人怎么办?
朱鬼柳一想到这而,心不由地一阵发慌起来。
然后朱鬼柳后来想到了一个办法。
医院里去让人照顾--南部北部的战争已经持续有些久,到后来也是呈现僵持状态,偶尔有小的冲突,医院里倒还不是人满为患。所以要是能有护士医生照顾,那她们的情况就好上太多了。
朱鬼柳心里清楚,她这样的身体,如果生产不好的话,那她又有什么能耐可以抚养孩子长大呢?
在这个战乱的国家,身体就是革命的本钱。
只是办法是有了,但缺少的就是钱了。
战争时期,无论什么有关人能活下来的东西,的确都是理所当然起来。
朱鬼柳本来决意和以前所有的过往断绝的,也没想找郭斯嘉或者华国认识的谁帮忙,却是到最后,只能缪辰求助了。
其实归根究底,因为最早之前那个西国女人,现在因为理间深秀的关系,以朱鬼柳小心眼的性格。她就算饿死也不会向任何一个西国人求助,加上她一向骄傲的个性,简直难以想象她会向人低头。
不过,朱鬼柳以为的她低头求人,其实也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按缪辰的说法,他是因为抱歉--当初听错了朱鬼柳说她的戒指是她奶奶,而非干奶奶送的,导致了理间深秀娶她的“悲剧”而道歉的诚意,但朱鬼柳知道他那只是为了让自己拿钱拿的安心而已。
事实上,这在某种程度上还挺令人感动的。
因为这个战乱国家的信息滞后,而朱鬼柳是在她为生产前需要钱的事而恼苦的时候,才知道一向是理间王子“铁哥们”的缪辰,为了她写了地下皇帝的故事,不过却是映射理间深秀的所为--而惹怒理间深秀的事。
缪辰想来战乱国,却是被他的家族周旋,让理间深秀封杀他去了别的国家--而缪辰在他的新书发布会上,消瘦着眼眶问着镜头前那个虚无的人,“现在,你在这个世界上的那里,又在做什么呢?”
朱鬼柳就是见了这个,才被提了个醒原来有他这么一号人可以帮自己的。所以,朱鬼柳挺着她的大肚子,犹豫了几天后,还是下定决心向缪辰借钱的。
至少,她得度过眼前的困境啊!
朱鬼柳在国际电话处踌躇了很久,才拨打了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
还真多亏了她的好记性,不然事情应该会很麻烦的。
等待的过程中,朱鬼柳的心还是很忐忑。即使有他在所有人面前对隐喻的她做出的承诺,但朱鬼柳从小就受干爹的那套“没有人能陪你到永久的”理论的影响--亏朱鬼柳小时候还生气呢,现在看来却是深谙于心。
她是有一阵子和缪辰很好的,但即使有过那么多相处,后来因为一些她个人的原因,她也可以那么狠心地不和缪辰有任何交流。所以她其实真的很怕缪辰只是说着玩玩的,因为她总是很相信别人,所以她真的好怕再受一次伤害。
万幸,缪辰的私人电话号码一直没变,她也如约接通了他的电话。
不过拨通了电话的缪辰既像,又不像缪辰,总之疯疯癫癫,又挺像个姑娘问东问西的。
朱鬼柳因为有求于人,所以一直也是淡淡,但仍尽力听着,做个好听者的。只是到最后,听到朱鬼柳隐晦请求的缪辰原本要给她很多的钱,被她义正言辞地用钱多会被人盯上的话给堵了后。
此外,也不肯透露她的住处何在--瞧,这就是朱鬼柳,从不会多要自己不要的,但也绝不会给别人自己不想给的东西。
后来朱鬼柳的情形安定下来,在南部有了自己稍微稳妥了些的居身之所、也找到了其他来钱快的工作后,却仍是拒绝缪辰的汇钱,和透露给缪辰她在这个国家的住址何在。
因为朱鬼柳就怕他那种浪漫的艺术家性格,会一下子控制不住他那精明的脑袋,把他的生命安全抛在后头,跑来这里。只不过为了安抚缪辰,怕他出了差错会有人找自己算账,她还是继续和他保持联系就是了。
这些年来,因为有像缪辰那样为战乱国家的和平做出贡献人越来越多。朱鬼柳,或者说和朱鬼柳一样的很多人在这个战乱国的后方也过得还算可以。
只不过就跟华国的无神论和西国的神学奴仆制对立的那样,有些事情就像是一些人所谓的原则那样,是无论对错都不可能退让的。所以,这个国际上有名的唯一战乱国,在许多目光的“注目下”也还是始终战乱着。
一切都过得也还算不错了,除了战乱国仍是无法和其他国进行进出人口的交流,朱鬼柳没办法回华国外。
其实在这里,在百味可以勉强上学的学校找到了一份老师的工作,朱鬼柳也觉得还是很好的。就是唯一,朱鬼柳今天听到张百味又一次和别人说起有关西国的趣闻的时候,她知道百味肯定又是和缪辰联系了的,不然没人会跟他说这些话的。
张百味根本不知道她们这是在南部的实际范围之内,不明白如果接讯员如果较真起来,她们和西国奴仆制最受益的人交谈那么频繁,她们该如何自处?
以前缪辰在其他国家还好,可朱鬼柳听说,最近缪辰已经搬回西国了,如果她们再继续的话,很有可能很多事情都不好解释了。所以朱鬼柳生怕一不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才会狠狠地警告了张百味一番,这也才有了开头的那一幕事情。
张百味是在朱鬼柳给缪辰传歌的时候“勾搭”上的。
那时候的朱鬼柳以为张百味不会使用她的手机,所以放心地放下传歌的手机,就进去浴房洗澡了。
而缪辰也没料到时隔多年,能在和朱鬼柳的通话中听到过别人的声音的存在--且还是个小孩子的声音。
但他“闯荡”生活多年,应变力也不是盖的,除却一开始知道朱鬼柳有了个儿子的隐痛,也猜出了小孩的开除外,倒是和张百味谈的很合得来,只是一直都瞒着朱鬼柳往来而已。
“你也喜欢那首歌吗?Rahpsody”。
缪辰不无惊喜地朝张百味问道,心中涌起了一股巨大的喜悦--谁料电话那头的百味却道,“不,其实我不喜欢那首歌的。因为那首歌我觉得一点也不好听,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些乐器重复敲击的声音而已……”
不过张百味顿了一下,“但我知道我妈妈是一直在听那首歌的,虽然有其他的歌--但那是为我下的,但我知道我妈妈一直在听的是那首歌,因为每次我拿过来的时候,都是单曲循环的……”,张百味莫名黯然道。
“你很聪明”,缪辰说了一句,虽然因为百味说他其实并不喜欢这首歌,而有些失落,但他还是不得不道一句赞叹--因为的确,他还那么小,能和他那么正常地交流就已经实属难得了。
缪辰猜,可能是因为迂腐得自成一体的朱鬼柳给他的胎教和早教太多了,才会这样的吧!
百味的小脑袋不像他母亲那样转得多,所以接受这么直接的赞美,“当然。从我听出了妈妈她那声音里不同寻常的一丝激动,就猜到那是她最喜欢的东西了--我知道她从没想让我也非得喜欢她喜欢的东西,不过我能发现的原因,其中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感觉”
张百味想了想,很是笑了一下,“果真,我说喜欢后,她就很激动地笑了,然后跟我说对吧,还和我讨论那段升那段降了,说那是平凡伪装下华彩张扬什么的……”
缪辰显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说,关于朱鬼柳对这首歌无与伦比的欣赏和喜欢,“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对自己熟悉熟知的东西因为觉得理所当然就会浪费心意,毫不在乎--而对神秘的或者你觉得得不到的却会珍惜,因而一直追求……这首我听不懂的歌是,很明白这个道理的我也是,所以这首歌我才听了这么多年都不腻……”
张百味毫无廉耻地向缪辰复述着这些话,完全没意识到给朱鬼柳拖了多大的后腿。
不过朱鬼柳的确是深谙这个道理的,她的确是因为以前知道宠她的大人们不会伤害她,所以才有胆子去做别的事情,却反而伤了他们的心。她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干爹,就连郭斯嘉也是--就连她自己也是,因为被人看的太透了,所以被人看低了,才会如此。
缪辰向来知道朱鬼柳是没什么男女之间那根线的,而且她有洁癖,以前不只是男的,连女的也很懒得说话的--也不是高冷,其实也就是可能是不会。
不过的确就像张百味所说的,“我妈讨人欢心还没我厉害呢!”
张百味和缪辰的对话还没有结束,百味的思绪却跳到那次,朱鬼柳说完那些话后的时候,他问她的--“妈妈,那我呢,你看透我了?”
然后朱鬼柳忙里偷闲地看了他一眼,稍微犹豫了一下。
“虽然你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别的东西可以顶替的。但因为我爱你,所以有的时候你表现幼稚,或者犯错误了,我也还是可以好好和你说话,看着你,或者做些我原本就不会做也不想做的事……”。
“噢”,张百味也不甚理解,但也好像理解了。
“大概就是像我原本不喜欢那首歌,却装作喜欢的样子吧,不过为什么当初我要那样做呢?”,张百味心想,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暂时放下。
然后,简直像“人来疯”似的张百味,就对着电话那头也茫然不知为什么不和本尊联系,却和她的“小翻版”偷偷说话的缪辰道。
“那首歌是你的呀,我妈妈早就说喜欢那首歌的作者哩!既然那种怪异的说不出旋律的东西就是合她胃口--嗯……那么以后你老的话我养你好了,我妈妈那么喜欢你写的歌!”
缪辰这才发现,他自己无意中把自己是那首歌的真实身份,暴露给张百味了,因为他和他说了其中几个起伏旋律的缘由。
只是--等他老了?
缪辰只要一想到自己会老的这个现实就浑身难受,修整得干净整洁的指甲都不由得失落起来。
“那得我和你妈妈结婚才可以啊,不然名不正言不顺的……”
缪辰突然不知为什么调笑一句,心里有些渴望,又期待张百味的回答。毕竟以朱鬼柳那种一路向心走的人,张百味现在是她最大的软肋--就算缪辰的攻势对她本人成功百分之九十九,张百味也是那最重要的要成功与否的决定性的百分之一。
“这不是个问题吧!我妈妈也没和我爸在一起,也没叫我养他,她说那个人不用、也不需要我养,我能给他的最大报答就是不打扰他就够了--如果我有能力,我妈妈说我可以对我觉得对我好的人好啊”
张百味信誓旦旦地说着。
缪辰切了一声,“她倒是条理极清楚的……”
张百味一下子没听清,但察觉大概是不好的话,问了一声,缪辰就急急忙忙地。
“没,我说我也是,像你妈妈喜欢我的那样,到老了我也还是喜欢她……”
缪辰还没发现他被张百味越来越有朱鬼柳冷冽气质一逼,就“胡言乱语”的荒诞告白,不小心暴露了真意。
听到电话那头朱鬼柳洗完澡出来夺取手机的声音,他第一个念头,是应该没有被朱鬼柳听见吧!
然后第二个念头转瞬而来的就是,他刚刚怎么告白得那么随意,像个不成熟的情场浪荡子……
然而第三个念头涌上来又是,刚刚她要是听到的话该多好啊……啊不,还是不要的好了,不然她知道的话,如果没对自己有好感的话,就会疏远自己了!
缪辰心里千头万绪。
很可惜的是朱鬼柳五官灵敏,早就在凑到一起,一无所知仍和缪辰聊的开心张百味身后时,就听到了一切。
“抱歉缪辰,我到时候再回你电话……嗯”,接过电话对那头的缪辰说了几句。
朱鬼柳听上去并不怎么高兴,所以缪辰也没敢多说,更不敢替张百味求情,只三两句便挂了。
然后,头上披着浴巾的朱鬼柳站定,未干的水汽顺着未干的发尾湿漉漉滴水。她看向坐在沙发上窝在一角低着头不动百味,不由地下颌骨一紧。
“你什么时候和他开始聊天的?”
朱鬼柳眼中的眸光一闪,声音蓦地严厉了起来,“你怎么能背着我这样做”
张百味一下子就不禁回了句。
“你刚刚不也在偷听……”,但话一出口,他就不由地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张百味本来以为朱鬼柳会发脾气的,但却没想到朱鬼柳却是转身,先去撇好所有的事情,才又转过身来在沙发旁坐下--张百味一下子就知道朱鬼柳这架势就是要和他长谈的。
这一下就着慌了。
“你应该感谢他的--因为的确有他,你才能出生”,朱鬼柳的喉头一动,说出这些话来。
“……我的人生,被教过如何成为一个好公民,却没被教过如何成为一个妻子,或者妈妈--我责任心不够大,又很怕出错,能力不够,也不想改变心意去做别的事情。所以我根本没有办法准备你的出生”
朱鬼柳说着,顿了一下,话转了三转,才算想好怎么说明她其实不想像别的女人那样出卖自己,或者委做情人之类的行径喂养她的孩子。
“我向他借了钱,很大一笔--而那些其实是他本可不必借的,因为我们也算不上挚交好友,至少后来没说话过的,而且,我的人生都已经在战乱国家,随时可能失去性命,也有可能故意不和他联系,他也找不来这里……”
“所以,能借我那么一大笔钱,他真的是你出生很值得感谢的人--但怎么感谢还是要按我说的来才可以,因为那是我欠他的”,朱鬼柳下了最后一个结论,起身要收拾东西进房间。
有些茫然的张百味就在沙发上坐直了,然后挺身趴在沙发椅背上问,“那,你后来每次都把钱退回去了,还还了缪叔叔的钱……”
张百味吞了下口水,朱鬼柳倒是知道他的意思是想问她那里来的钱。
朱鬼柳身形顿了一下,“带着你一起,做弹,倒卖……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朱鬼柳总共说了三句话,就不耐烦了。
然后她听到电饭煲的哔哔声,转身进厨房。
百味眼睛瞳孔瞬间放大--做炸弹吗?那可真是现下最酷,最赚钱的职业可,冷酷工作起来很帅,需要有男人般坚强的意志,沉稳,耐心。操作也还算好,毕竟都有精确图文……就是,在那成片上万的手续中一个错误都不能出--因为如果出错的话,第一个死的人就是自己。
张百味返过神来,看着朱鬼柳正站在电饭煲前发呆,就不禁跑了过去。
“妈妈,怎么了……”
然后张百味一凑过去一看就明白了,朱鬼柳拿不出那个盆子--这是朱鬼柳说的一个省钱又省事的办法,在电饭煲里架个铁架,上面在放个小一点的铁盆,装肉汤煮,就可以一举两得。
方法倒是好,不过每次铁盆老是不好夹出,或者是汤很容易撒下去,朱鬼柳最不喜欢饭上面有些其他东西了,虽然每次都被烫的要命,是以想等到她准备好了再取--然后半空中一个勺子举了起来,“妈妈,用勺子把汤打出来不就好了吗?”
张百味站在比他还高了一头的空荡荡的电饭煲桌前,如是说道。然后朱鬼柳浑身一震,似乎是灵魂都受到了暴击般--心想对哦,她怎么没想出这么好的方法。
要不是他这么一说,还真是,想想就辛酸,她之前的那么多年都被白烫了。可他要是不说的话,她又得继续烫一辈子……朱鬼柳一时间在震惊于自己那么多年的苦痛原来是可以避免的。可心里又有点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原来只是因为她的无知,她才错了那么多年的--就像她一样惨败的人生一样,原来也不过是被自己惯有思维而拖累的罢了。
可就算知道了有什么用?她现在,人生过了大半,也早就来不及了吧?
张百味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朱鬼柳老是静默地看他,不知道像看个什么似的,但最后又消匿于无形。
但他最近倒是知道了她的很多事情,或者说是她的一些想法之类的精神活动轨迹。
比如说她过得很有规律--那种规律不是那种规律,就只是她在肚子不舒服的时候会吃木薯粉,或者感冒时候一定会先闷头睡一觉的那种特定事情的规律。
当然他也偶然知道了,当初她在这个国家闯荡的时候,化做的男名叫做Chuck,又因打扮得像男子,还因为这个名字像一个女人的前夫而被勾搭过的趣事呢!
不过总的来说,他的妈妈朱鬼柳,也算是那种理性而又浪漫的人吧!
她有一次还看到一个好看的人,本来没想上那次的公交的,却还是跟了上去,结果才发现那是最后一班车她回不来了。不过最后她想了想还是走回来的,只是还要抱着他,又怕被人劫持,然后走的山路罢了.....
知晓了这些事的张百味,不禁问了一句那人长得什么样,朱鬼柳想了想,猛然脱口说了句,“像干爹那样……”,但又立刻收住话头不语。
朱鬼柳之前也在废墟旁的学校里--她是向来跟着张百味过的,张百味上了战地的学校,她也跟着在学校里找了份工作。
那次她看到一个小男孩和张百味蹲在一旁,手里抓着一份单词表恼怒地背着。正独自享受午餐相聚时光的朱鬼柳在阴凉地一看,认出了那是个家里并不愁吃穿的男孩,就不由地上去说了。
“你不该这样一直说自己背不了的,既影响自己读书的效率,又影响别人,这让百味如何安慰你呢?是吧!”--令人尴尬不已。
回到家的张百味就问了。
“为什么你要安慰他?他又不感激你……”--而且那么尴尬。
朱鬼柳看他,淡淡一眼。
“因为他坐在那边像个沧桑的小老头?呵,才不是呢!我以前最讨厌那种没事总要找理由来看我读书读到哪里的人了,因为我从来就不会去看别人,打扰别人或者冒犯别人……就算别人觉得跟我还好我也不喜欢--不过也有可能是我太爱管闲事了吧”。
朱鬼柳自叹一句,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张百味眼里还是充满疑惑,瞪大了眼睛,朱鬼柳就叹了一口气。
“他在故意影响你,不只是背单词这一件事;他那种悲观的情绪一直加注给你的话,就算你是冲天炮,到最后也会成为哑炮的……”
朱鬼柳边说着,退到了浴室里,竟然边低低唱歌边洗起澡来了。
是以至此,张百味是一直觉得朱鬼柳很厉害,却又很真实的一个人的。
就比如电视上西国那些人说的古语,她也会教他说,是亲密的意思。也会不小心参透他们王子转身对其他人低低交谈的古语,进而提前了解到一些别人不曾懂过的国家内容。
当然不止张百味一个人觉得她厉害,但她却不知是谦虚,还是认真否认道,“有什么厉害的。我不是说牺牲什么之类的,只是生活到了一定阶段,会有很多选择,很多东西是一定会学会的……”。
朱鬼柳说着,蓦然想起干爹--她也是后来在日记本中才知道的,当初干爹也是很有才华抱负的人,也是个想要当官员的人,只不过却是遭到打击,最后却“沦落”成一个比他都“愚蠢”的人当助理。
就像朱鬼柳自己,因为有太多的穷苦人,也曾想当最厉害的司法家,去改变很多人的生活,但她现在有了百味,却是不能扔下,只能是等他一起长大了--虽然那时候她可能已经没那样的激情和动力--她也只顾得上自己了。
不过,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没有人可以完整达成自己最初的梦想,一点都不更改的吗?有时候朱鬼柳也会产生这种疑问,她惯来是不喜欢说绝对性的话的,但蓦然想到理间深秀,他那样地位、有能力的完美主义者,或许宁愿伤害所有人也可以做到的……
一想到这,朱鬼柳应该能说,这世界上是有人可以达到自己的梦想的吧?虽然残缺了一点,不过因为最终的结果肯定还算圆满,也暂且能对那些瑕疵原谅了吧!
呵。
要说后来的日子也还算挺相安无事的。
毕竟在这个战乱国家里,既然无生命的威胁,其他的也尽在人事了。
不过也许是因为日子算好过了一点,张百味就也多了些胆子,说想要给给他的奶奶寄个东西--朱鬼柳向来是不擅长也不屑说谎的,虽然有想过要不要隐瞒,顾及一下张百味他的身世的,但还是照实说了。
不过虽然没有明说,但她那意思就是除了血缘其他都无关的样子,所以张百味也知道自己该保守的事什么样的秘密。
朱鬼柳知道要送进王室的东西都会被筛选的,更何况张百味题封写的是她随口说的她的名号再冠上奶奶。
朱鬼柳帮忙寄出去后没有管。却不知道后来是大洋彼岸的收件员的一句,“这是我们王太后的名字吗,她的孙子寄给她的?”--让那件包裹没有沦落为废品的地步。
而朱鬼柳以为必然无法送达的笃定,被张百味以为是可以送达心意的保证,他们的感情也更加融洽了些。
只不过他们也不是没吵过架就是。
因为张百味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审美,不下多次问她。
“为什么你不能把家布置得像其他人的那样温馨一点呢?”
已经多次拒绝回答的朱鬼柳终于正式回答了,只不过话有些深奥,的确是张百味这个年纪以为自己懂得,但却也不像自己以为的那种懂得的。
“有两个原因,我们家为什么会这么空荡荡的,东西都放在高处”
朱鬼柳和小大人张百味解释着,“第一,我小时候就是这样生活的,你可以说我霸道,也可以说我被宠过头了,但我的个性就是只要是挡路的或者妨碍我视线让人不顺心的我都不喜欢--我之前活了十多年,还没人对我指手画脚过……所以也希望你也不会”
朱鬼柳如是说着,脸上却没有任何骄横狂纵的模样,而是那种有人疼爱的满满的骄傲自得,甚至还有些幸福的意味。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家里面主要的劳动力是我,我也必须得舒服一点才有精力接下来的生活吧,不是吗?”
朱鬼柳眨了下眼睛,“也正因为那样,现在我也可以自己做主……我不可能会陪你过一辈子的,我会比你要死,而且说不定你到时候的生活里未必有我;所以我想在我有限的生活里自如”
朱鬼柳认真的眼突然笑了一下。
“而且,承担打扫至少在最近几年都是我的责任,我是喜欢实用的,也没多余的力气可以负担--就算你可以说你来承担,但你正在长高,你可以那样说,我却不能真的那样做……”
“不过,好吧!我的房间按照我的想法摆设,你也可以随意打理你的房间,客厅的,我们倒是可以一起考虑一下,你觉得呢?”
不知为什么,说着说着,一向不松嘴的朱鬼柳突然妥协了。
张百味兴奋之余,大概猜到她肯定是怕自己又“闹腾”才做出的让步罢!
因为有一次也是这样,朱鬼柳不准他做个什么事情,然后张百味就真的是一个人在那里很伤心地来着,后来大概是看张百味那样太心有不忍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劝,就只是在他身旁拍着他的背。
“你只要不要深入,不要去想那些就不会很痛苦的……”,只不过最后朱鬼柳看着一脸“你也是这样拒我千里的吧”,这样子行事的张百味,就说不出口了,也还是妥协。
达到目的的张百味,每日里也是对自己的房间最终摆设津津斟酌。只不过到最后那好不容易从朱鬼柳手里挣来的房间装饰权也没用了,因为他们回华国了--就在这个战乱国家治安警卫队,也统称警察的人来做询问后的三个月,她们就扔下他们所有在这个战乱国家生活了将近八年的一切。
朱鬼柳离得很匆忙,却又很理所当然地镇定,在她刚熟悉别人叫她名字张轸星的时候。
她花了大价钱向治安总卫队“说明”他的丈夫,此生唯一的挚爱即将病逝,而且百味也从未见到过生父的苦楚--一向不喜欢说自己事的她不惜哭道,“百味这孩子太可怜了,小的时候也没人看他,我天天在那里做弹药,就那样被我扔在桶里放在一旁……”
“同样都是我们家的小孩,小时候我被人争着抢着抱,却没有珍惜他们对我的好……我没有其他能力,所以现在,这孩子我不想让他一生都有见不到爸爸,叫一声父亲的遗憾……”。
朱鬼柳搂着张百味哭的凄惨。
不过也幸好朱鬼柳怕丢人是趁人少的时候求的,所以治安总队长犹豫了很久,才答应偷偷送他们出国,又因为怕引起注意并不让他们声张。
因为朱鬼柳的确是很疼她的孩子,自己没钱却像个效率学家一样对自己所消耗的东西斤斤计较,吃萝卜干吃得脊椎骨都凸出--因为真的太瘦了,但留下的钱却全都留给张百味的用处……即使她并没有溺爱张百味,但这样的行径本身就已经代表了溺爱的一部分。
上朱鬼柳家去询问的警察,是去调查四年多以前一个战地医生意外身死的事情的。因为那战地医生是南部议事员之一,家族也都还鼎盛,仍在要求查清死因--是以那个询问的警察是来问之前,关于那个战地医生和朱鬼柳的争吵事宜的。
这件事很少人知晓。毕竟因为是战争时期,没有人会去多管别人的闲事。
“我是不喜欢和人吵架的”,朱鬼柳听闻警察的疑惑后道,然后依旧面无表情地半真半假道。
“恩,但那时候我和他只吵了一次,就是我带百味去让他看病的时候,那个人说他正忙着,叫我别打扰他……可百味发烧太严重了,我怕他烧坏脑子,就一下子冲动……闯了进去”
朱鬼柳顿了一下,不舒服地蹭了蹭鼻子,警察挑眉看她,眼睛充满审视,“你怎么了?”
朱鬼柳愣的睁大眼睛,然后反应过来,“噢,我有慢性咽喉炎和鼻炎,所以这一块老是不舒服……”
朱鬼柳歉意地看着那个警察道,然后继续,“结果,我却发现那个医生正在和别人……上床--很抱歉我老是停顿,实在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措辞才不会对死者不敬。恩,我一见是这样才不肯来给我儿子看病的我就气了,恩,我骂他……”
朱鬼柳的声音突然变得颤抖起来,也急促起来,她用力握住自己的手才不至于让身体发抖。
眼眶有些泪要掉了出来,朱鬼柳改扶着扶手的动作为扶着额头。
“我一气之下,把他的架子给推倒了,他就起来要打我……我嚷嚷着只要他给我退烧药我就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那个营地给医生的帐篷还算宽敞,所以他可能觉得并没有人看见,给了我退烧药就让我走了……”
那个警官看着她半晌不语,倒是朱鬼柳自己不知,陷入了当时的真实回忆里。
她这四年多来每天如此不敢哭也不敢笑地“虐待”自己、连睡也睡不安稳,就是因为隐瞒了那样的罪恶--因为那个战地医生她其实并不是只和她吵一次。
第一次是她自己生病了去看诊的时候,那个战地医生要让她用身体来付医药费,朱鬼柳眉头一皱,宁愿把那病拖着拖着拖成了慢性咽炎,那种一辈子都好不了的病也不可能接受这种提议。
可当百味生病的时候,她又怎么能表现得如此不堪?所以在此她没有说明的就是那天她和那个人的争吵过后发生的事。
朱鬼柳是绝不可能相信他们,会因为自己受到的迫害而原谅自己杀了人的事,所以一点也不想、也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包括神明。
这也是她为什么让张百味别到处说她曾经是个警司,而他们一家又有和西国人联系的原因。
这些事警察也问过,但都被她那种精明又疏忽地自然给掩饰过去了。
直到朱鬼柳抱着张百味要离港的那一刹那,幸亏的是那个幡然醒悟的警察并未找得到她。否则,她这一辈子,或许可以避免心魔,但却真的无法逃脱和张百味分离的人生执念。
她的心剧烈的跳动着,使她的脑袋一阵阵地眩晕,活像她有某些程度为了弥补干爹的梦想,当上官员,挽留住最后的成功整整三年没有回去的那样。
她成功地当上了警司,他却死了--让她好不容易奋斗的喜悦,都化作泡影。
在回来华国近半年多的时光,朱鬼柳也仍是这样,很多习惯没有改变,但却除了两个。
一个是她开始渐渐运动了,后来她仿佛是很喜欢那种汗发运动,好像只有那样从生命深处迸发出来的力量支撑,她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似的推崇。
而另一个,就是做各种各样的菜干了,因为她总感觉那些各式各样的菜干里,仿佛包裹的都尽是时光的味道。
菜心干,木耳干,野菜干,笋干,萝卜干,腌菜,泡菜咸菜……她什么都做,概是她那种被迫害和饿肚子的感觉还犹然历历在目,所以才因此开始锻炼,纵使家旁边有超市,也还是储存了大批食物。
郭斯嘉嘲笑她懒惰,肯定是他带百味出去玩后她自己懒得出门卖菜才这样的。
朱鬼柳竖起眉毛反驳,“那里面有时光的味道你不懂……”
她可以无论怎样跟郭斯嘉胡扯些有的没的的理由,但却从不会对张百味随意--因为怕他不懂分辨,还真的就相信了一些她的胡言乱语了。
就像当初还没回国之前,朱鬼柳每次都和张百味说她的家乡有多么多么的好,其实也只是她自己喜欢而已。
张百味这种没经历过的,现在只觉得稀疏平常还嫌下雨烦得紧,只不过没将那巨大的心理落差表现出来而已--但这也就够朱鬼柳有些难过懊恼的了。
所以她也直接和百味说过,“如果你讨厌我的一些做法,一定要告诉我,我可能刚开始会觉得难以接受,但如果我不知道原因的疏远的话,我会更难过更担心的……”
只是这话听起来软弱,但她冷酷地坐在那里像个凌厉得像个评论家似的,要是没有胸的话看起来还以为是哪个男的呢!
不过索性张百味倒是也随了朱鬼柳的某些个性,像比如长时间窝在一个地方,听着单调的重复音乐做这种隐忍的长篇大论的事,他也能做。
只是严格意义上也不算什么,就是和朱鬼柳待在同一个地方,朱鬼柳在写自己无关生活之事的司法研究,白天黑夜,四季不分--这点尤其是回到华国后有了郭斯嘉的帮衬,她就更加投入了,还真是每天饿了去随便煮个什么吃就算完了。
而张百味也似乎是从小就学会了在她做事情的时候不去打扰她,自己也会做些不会虚度光阴的事儿。
不过玩游戏或者看电视总也有厌烦的一天,最近张百味迷上了写日记--那源于朱鬼柳回老房子整理东西时无意中翻出的一个便签张牙舞爪地写着。
“该死的,今天被狗追吓死我了,怎么就没有人规定养宠物的法规呢?应该要禁止巨型宠物犬不戴绳索的……”--的宣泄幼稚语言,才蓦然想起当初的一些趣事给启发的。
渐渐长大、识文断字也超前的张百味见此,自然也想写点什么,留作以后的惊奇。
某年某月某日。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妈妈是个对不正直的事很难容忍的人--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可能是感觉出来的。她有很正直的是非观,不过就像得得说的,很多时候她很犹豫又感性,所以导致她的理性有一点缺失……呵,而且还像只松鼠一样什么都不会分类,也不会挑选似的,就只把她认为是好的东西都塞给我,像个傻瓜”
“哈!我从小就觉得我妈妈是最厉害的人,不怕黑,不怕冷,什么都会,也会做好听吃的,唱好听的歌,给我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我问她为什么,是什么让她变得强大的,我以为以她自傲又自卑的个性,会说岁月或者爱之类的,却没想过她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说,是因为你那个不成器的爸爸……”
“妈妈说我需要挫折也需要关爱,因为我永远是她的孩子,她只要负责给我宠爱就够了,因为这世界会给我挫折让我长大的--我现在慢慢长大成为一个小男子汉,才隐约从她的一点一滴中发现其实从前也怕黑,不会做菜,是个骄傲得从来都不会做一个谁都可以做的家庭主妇的人……”
“那天她说完那个答案后就狡黠地笑了,又蓦然温婉起来,一直说些她从前是个土包子,是个不懂开玩笑,死板固执,又不懂生活的严肃的人,从没什么感情依靠”
“其实我听得出来她还是很爱我爸爸的,只不过却不懂得如何表达我听的出来,她还是很爱我爸爸的,只不过不懂如何表达,肯定也是偷偷做了很多事为他,可我那个“眼瞎”了的爸爸看不见,只看见别的--所以我妈妈才更想要公平,因为她根本就没被公平对待过,被人剥夺了很多,思想也受人掌控,整天也都是我干爷爷说的那些习惯,什么都改不了”
某年某月某日之后
“妈妈看来也是个很苦的人。大概是把以前的生活都删除了才可这样继续下去,所以她很少温存。虽然她总是善良地活着,不想让我难过,只是让我自己理会一切的东西,很多问题她不想回答我,或者不知道怎么回答”
“但她也是因为不知道想让我成长为什么样的人,所以就只好让我自己选择。说白了她也是个小孩,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从不敢做出自己的决定,所以也不敢替别人决定”
“她眼里其实有的时候很悲凉,但却不得不忍耐,她还说她不会那么不负责任只生我或者养我,而我会是什么样的人其实是社会教育的,如果她教我诚实的界限,而我被在外面学坏了的话,回家骗她,她也不知道;可是她说她会比我早离开人世,所以并没有关系,社会造就的我,那么就由大家一起承担好了”
“这样的我妈妈可能真是奇怪,可她干过的奇葩事也不止一件了,还有什么呢?我还记得最近搬来的书桌,因为书桌是有带抽屉的,而她又是个脚极其不喜欢束缚的人,自己花了三十分钟,粗暴地锯掉了所有的抽屉,让那张本来看起来很干净的书桌变得更干净了--也是,只有三块木板搭成的桌子,还能不干净嘛!”
“啊啊,还有一次我们和得得出去点了个不知道什么的饮料,刚开始都以为是臭的,后来妈妈为了不浪费还是喝掉了;结果谁知道她以后就喜欢上那个让她总是觉得像药、皱眉喝完的饮料。然后理由还一套一套地说,说她喜欢了这个味道,不会再常尝试别的了”
“说她总是这么战战兢兢,不让人看透都是因为生活改变的,连爸爸也是。因为她不像对待其他觉得是可以长久相处的朋友,所以太坦白了,被人看透了才这样的”
某年某月某日之后的之后。
“我不喜欢妈妈老是说被爸爸看透了性格,才会被抓得死死的之类的话,因为她总是试图让我别相信任何人,包括她自己;可,既然她跟爸爸的结婚不算自愿,就像那杯饮料,尝出了他的味道,就算不为所知,不被理解,那么她追求那样给她苦涩的感觉,也不算变态吧,那才是真的她吧!”
“上帝可以见证,我妈妈就是个善变多疑又伤自尊的人。前几天我和妈妈出校门,一个人骑着摩托被门口的槛卡助理的动不了,她就伸手帮人把车提上去了,结果车上去的时候那人一回头看我妈妈的手搭在上面,就不分青红皂白骂我妈妈拉着车不让她走,然后就骑着车走了”
“结果后来,那个人就说我妈妈坏,学校里都传遍了;我简直无法理解,但没想到妈妈却说,他那种人还不值得她和他说话,只是会造成我的名誉损失倒是她没想到的;呵,还说她下次会注意方法的使用的,她会在帮他之前说一下--可那样她又觉得很怪,好像在让人说谢谢似的……”
“结果到最后,她竟然说,“算了吧,还是你自己解决吧,我很相信你的能力的;说到底其实我很冷漠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我可以很关心他们,但我其实一点都不在意……”
“算了,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她有的时候还是很为这些事而感到难过的,只不过因为觉得误解丢人,哭的时候不会让人知道罢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很相信妈妈说的一切的,可总觉得,这件事其实只要多说那么几句话就可以解决的,为什么她就是不肯说呢?”
张百味是每天写完自己的小日记后,带着这些疑惑上床睡觉的,并不知道一旁帮忙收拾的郭斯嘉看到了这一切的东西。
张百味写的话自然是稍显幼稚粗浅,但胜在形象,所以郭斯嘉偷看地事情经过也就按照自己看到的如上那么去理解了。
就像有的时候,朱鬼柳说过的那样,她从未想过她会在某个地方每天过同一种生活--他有的时候也觉得,自己这样一辈子,如果活八十岁的话,那么已经将有二十年的时间,他倾注时光在等待、守候朱鬼柳的身上。
仔细想想,这么做值得吗,不是已经预料到结局的失败了吗?为什么自己就像个小孩,不能把自己的情感压在心底,好好生活呢!
郭斯嘉一阵心烦意乱。
他也不知道这生活该如何继续下去才好。
又或许,维持现状这样也好--即使这样自私地“忽略”了其他友情的情感,只会让他落泪又何妨?
他要的不过是他一心安秀,朱鬼柳一身安好而已--怎么就会这么难呢,怎么就会这么难呢?
缪辰在朱鬼柳她们回华国一年后的时间,也来华国了。
张百味还要在学校读书,而缪辰则是朱鬼柳写司法研究的时候,被敲门声吸引,打开门后突然就闯了进来的。
一向随遇而安到极致,也很忍耐情绪的朱鬼柳倒是这时愣住了--因为缪辰一进门咋咋呼呼地就指责她都不联系他的怨怼。
而朱鬼柳满脸惊讶,讷讷地也只能说,“我还你……钱了”
缪辰像是喉咙被掐了一下地,“钱?”,然后眉毛竖了起来,又噼里啪啦地说开了。
不过到最后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安慰朱鬼柳,他很嘚瑟地说了一句“华国的人我联系过多也不好啦,没事儿,做得好!”
而后张百味放学回来,相见恨晚的缪辰张扬着一张明媚生花的脸朝朱鬼柳笑道。
“好吧,这个就是百味吧,你唯一的男人噢!”
朱鬼柳刚提了一口气,正想说话,却听到他后面突兀地加了一句话,而后看到新闻,才知道理间深秀他们也来。
朱鬼柳蓦地冷笑了一声--难怪一向急性格的缪辰这么迟才来,肯定是被限制出行了,而跟着理间深秀出门的话,按照理间深秀那种排场,难怪要准备那么久……
电光火石之间,看着和缪辰招呼打得不亦乐乎的张百味两人,朱鬼柳突然有了一个惊悚的想法--难道,他们一直都是知道自己的消息的?不然怎么可能那么早前就准备华国了!
朱鬼柳脑筋转得很快,一下子想到百味的归属,顿时又急又怒,差点就要带着张百味逃离了。
不过缪辰倒是宽慰她,意思不会照面之类的话,叫她不用怕。
朱鬼柳一瞬间也回神了,心想她就赖着孩子的爸爸死在了战场上,反正她现在的名字是叫张轸星,又不是朱鬼柳--这个名字还是当初干爹查遍了二十八星宿给自己取的,他不是告诉自己无论何时何地都要镇定长远吗?她已经换了一个人生了,不能、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
凭着这个信念,朱鬼柳也撑住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慕”张轸星这个名而来的沫兰王妃。
朱鬼柳有百分百肯定,她是故意让自己不舒服的,可她们之前毕竟没有照过面,这么说又挺那个--不过谁让她就是要这样做呢!非得让自己给她做个采访录,找谁不行?尴尬的朱鬼柳坐在他们西国在华国的大使馆里、沫兰的会客室里,不由地这样想着,有些分外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