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遇见了一位正在一所省重点尖子班读高二的女生,她的成绩在年级内也算前列,班级前10年级前的水平,未来的高考,只要发挥不失常,考个or应该不在话下。
然而,她的问题却是:谁能告诉我活着是为了什么?
那天一时兴起,写下了如下回答。
这个回答是存在主义的,依我现在的眼光来看,存在主义是最人道主义最不宏大叙事最不弄虚作假的,所以就这样吧。
我不能告诉你活着是为什么。也没有人能告诉你。
不是我不喜欢好为人师,而是能回答这个问题的只有你自己。
你的定义只有你自己去下,你的人生只有你自己去实践,此所谓存在先于本质。
你本身就是活着的目的,而非手段,你不是任何人和机构的工具。
假如任何人和机构可以规定你怎么活着、规定你为什么活着的话,那么你就可能被动或主动的沦为奴隶。
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而活,但也许可以告诉你不应为什么而活。仅供借鉴。
首先,活着本身是值得的。
人趋利避害的原始生物本能是很强的,但是很多人却被后天的环境因素逼得失去了生存意志,也就是被诛心了。一般的表现是躺平摆烂混吃等死,严重的了无生趣、一心求死。实在是对生命的浪费。
人的生命,无论是从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是一种抵抗熵增的过程。
所谓熵增,即热力学第二定律,整个宇宙都被这条规律支配,即一切都在走向混乱无序,沦为不可再使用的垃圾。
而生命则于此相反,是一种暂时的有限的熵减或负熵,又称为低熵体。即创造并维持秩序。
比如把混乱的汉字组成一篇有序的文章,把石头垒成可供居住的房子等等。这种过程逆天而行,最终必然失败,但是美好的事物刹那即是永恒。
生命不过是一个过程,能够体验到任何真善美和成功的喜悦,都是一种幸福。
其次,不要盲目的想要在世上创造天国。因为通往地狱的路往往都是由想上天堂的理想铺就的。
精神洁癖要不得,接纳世界的不完美,求同存异,和光同尘,既是一种智慧,也是一种修养。
真正自信的人,容得下任何异己。
只要不是真正被伤害,允许尽可能多样性多元化的存在,是一种美德。因为参差多态才是幸福的本源。
尤其是对那些手握生杀大权的人而言,能否兼容并包不仅仅是一种道德要求,还是职责所在。
比如文学是书写人性的,而政治却通常是反人性的。曹植李白杜甫李煜苏轼曹雪芹之所以文章诗词大放异彩,就是因为他们不善于搞政治。搞政治的杀伐决断冷血无情,自然无法多愁善感伤春悲秋,当然人格分裂如曹操的例外。
如果一个很有文艺追求的人身居高位,那就很可能是同时代文学家的不幸,比如乾隆帝执意写诗的结果,就是连累臣子们都写不出好作品。因为一颗大树占尽了阳光雨露,下面不可能百花盛开,很可能寸草不生。
搞文学的从政是百姓的不幸,搞政治的指导文学则是文学的不幸。政治没资格指导文学,相反,一切开明的社会,政治必须接受文学的监督甚至是嘲讽。
第三,认识你自己,活出本真的自己,人生才有意义,才不会辜负大好的年华。
苏格拉底名句:没有经过审视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
尤其是在当下这种普鲁士教育体制下,每个人从小都处于被洗脑的状态,重新发现自己和找到真正的自己,宜早不宜迟。否则很可能荒废半生,到头来发现全是白活,为他人作嫁衣裳,甚至至死不悟。
美国有一个智商测试高达比爱因斯坦还高两分的天才卡辛斯基,本来人生一路顺风顺水名校博士毕业,就是因为被有关部门洗脑,被根植下现代工业文明必然失败的思想钢印,后半生离群索居,一心反思现代文明,最后成了一个炸弹杀人犯,在监狱渡过后半生。
举这个例子是想说,正如天才电影《盗梦空间》所展示的那样,人的意念的种子很可能都是在不经意间由他人种下的,不加反思的话,所谓的自由意志就成了自欺欺人。一生为别人的目的陪葬而不自知。
秦始皇嬴政、隋炀帝杨广,铁木真、拿破仑、希特勒,可谓宏图大业的开创者而身死功灭后骂名滚滚的典型,也是自欺欺人的典型。很难说这种人行为的动机到底有多少是发自内心的还是被时局胁迫不得不那样。
然而是非成败转头空,纸上轮廓空涨缩,不改江山旧模样。与其发愿改变江山物件这些死的东西,不如改变人心向善。在人间建立天堂虽不可能,但是不因美好的愿望而造成人间地狱却很容易。
其实当今这个世界生存很容易,只要不是被房子车子老婆孩子等等“别人的意志”所奴役和控制,被动的活成“非本真”的样子,人生还是很有趣很值得过的。不是吗?
所谓“本真““非本真“,语出存在主义哲学家海德格尔,所谓本真的状态,即是自我的真实存在。而非本真的状态,则是被庸常的、从众的生活所掩盖的自我存在。
由此,海德格尔提出了“诗意地栖居”,这是与“技术地栖居”相对的。
所谓“技术性栖居“,就是相信人定胜天,妄图以工具理性的思维去改天换地,结果却不可避免的导致对大自然以及人类自身的异化。这种倾向走到极致,便是人脑插管,成为缸中之脑。
“技术地栖居“意图将万物纳入掌控,意图由人类主宰一切。然而,人认识能力的有限性和必将死亡的属性,决定了我们只能是过一种与“技术性栖居”艰难抗争的“本真“的诗意性的栖居,心怀光明,向死而生。
人这种构建诗意的、艺术的世界的努力,本身就高于这个物质的、技术的、庸常的、无常的世界,是对这个不断趋向肮脏和混乱的世界的拯救和超越。
因此,我认为人类作为一种理性存在者,有权利也有义务以本真的状态度过每一天。不与腐朽为伍,战胜疏懒成性,努力创造一些令自己满意让世界更好的事物,让每一个日子都不辜负。
有人权倾朝野,却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不惜劳民伤财,或为了践行自己不切实际的理想上演大战风车的闹剧;有人富甲天下,却一味的到处搜掠娇妻美妾,乐享齐人之福,活脱脱一个当代西门庆;有人借祖荫腐败,沦为社会的吸血鬼和寄生虫,还不知廉耻的大唱“苟利国家生死以,家族传承吾辈责”。如是种种,都是非本真的生存,沦为了权欲、财富、基因的奴隶,都是徒具一副躯壳,可以说并未真正的活过。
生而为人,不应以公而忘私的神性要求自己,那样不仅自己难受,还可能将自己这种道德标准推己及人,好心办坏事造成灾难。也不应仅仅满足于一种虫豸、牲口、豺狼性质的动物性本能的存在,就好好做一个大写的“人“就够了。真理、正义、美好,人活着至少还可以追寻这些能够带来真正幸福的东西,人这一生,能在其中任何一个领域稍有所成,也就不白活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