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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3/12 12: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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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辛,年10月出生于上海,年去贵州乡村插队十年。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国际笔会中国笔会副主席、上海文联副主席、上海作家协会副主席。曾担任《山花》《海上文坛》等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蹉跎岁月》《家教》《孽债》《三年五载》《恐惧的飓风》《在醒来的土地上》《华都》《缠溪之恋》《过客亭》等。另有“叶辛代表作系列”三卷本、“当代名家精品”六卷本、“叶辛新世纪文萃”三卷本等。由本人担任编剧的电视连续剧《蹉跎岁月》《孽债》《家教》均获全国优秀电视剧奖。

叶辛

他的话说出口,她吓了一跳。

“苏彧,你……你说啥?”她的语气里透着惊讶,透着几分恐惧。她睁大双眼,仿佛没听清楚,要求他再说一遍。

他淡淡一笑,食指竖起来,晃了晃,提醒一般道:“你听。”

她侧耳倾听,望着他的脸,起先她什么都听不见,他的脸上皱纹不多,五官也很生动,炯炯的眼神,笔挺的鼻梁,说话的时候两片嘴唇尤其显得灵活和有表情。要不是鬓角染了霜,你就看不出他有六十岁了,已经步入了晚年的门槛。这是他挂在嘴边的话。不知为什么,一看着他的脸,望见他的眼神,徐蓓萌其他就啥也看不见,啥也听不见。这会儿也是,她的心慌乱地跳着,他让她听,她什么都听不见。她满脑子满身心里都是他。她睁大双眼,疑惑地凝望着他,美丽家园养老中心的夜晚一片静寂,啥声响也没有啊!哦,对了,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她愣怔地问:

“你是说,雨声?”

“是啊!”他微微一笑,声音显得低沉柔和:“落雨了,天也留人,你别回去了,别回你那间房了。”他又把那句令她又惊又盼望的话重复了一遍。

她的双眼再一次惊惧地瞪大了,年轻的时候,人们就说她有一双会让所有人忍不住多瞅一眼的眼睛,尤其是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时候,更易吸引异性的目光。连她的丈夫石新武都说,从他看见她的眼睛那一天起,他就想着非要娶她了。很小的时候,她就会情不自禁地睁大双眼,高兴的时候,惊讶的时候,连受委屈和哭泣之前,她都会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故而不少人说过,徐蓓萌的眼神,会透露她的心事。她瞥了苏彧一眼,迟疑地问:“这样……行吗?”

“有啥不行的。”苏彧用肯定的口吻说着,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一只手,继而又把另一只手压在她的手背上:“难道你心里不想么?蓓萌。”

说着话,他的脸朝她挨近过来,男性的带着秋夜里温暖的脸。徐蓓萌下意识地回避了一下,她的心作怪般跳得好凶。手也在颤抖。

“啪哒”一声,压在她手背上的那支手松开了,把屋里的灯按熄了。

顿时,屋子里一片晦暗幽黑,一瞬的啥也看不清楚。徐蓓萌反觉安然些了,她缩了缩肩膀,偎依在苏彧的怀里,嘴唇动了动,无声地道出一句:“想的,就是怕……”

“怕什么?”没想到苏彧竟然连她呢喃的耳语都听见了,他贴着她的脸问。手伸过来搂住了她的肩膀。

哦,尽管不习惯这一亲昵的相偎,可好舒服啊!真的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徐蓓萌下意识地回避了片刻,又主动靠了上去:“怕……怕啥,我也说不清楚,就是心慌意乱,就是……”

“我知道你怕啥。”他有把握地说。

“你猜得着?”

“不用猜,我知道。”

“那你说……”

“你有丈夫,我有妻……”

她浑身寒颤般抖了一下,他简洁有力地道出了她的恐惧,她的疑虑,她的底线。和苏彧交往这么久,她始终守着这条底线,不可逾越的底线。不能任由感情的野马狂奔乱闯,他们毕竟都不年轻了呀,她也是位奔六十的人了呀!她的骨头架子似被抽断一般,想要从苏彧的怀抱中挣脱:“那我们还……”

不待她说完,不待她挣脱他的拥抱,他的脸已经转过来,两片嘴唇盖住了她还在蠕动的唇,有力地不管不顾地吻着她了。

徐蓓萌的脸转到一边去,他的脸跟着转过去,嘴追随着不让她逃避地吻着她。

她承受着他顽固的吻,他平时不吸烟,也不酗酒,嘴里没有丈夫石新武常有的那股恶臭。相反,他嘴里的那股气息还有点令她着迷。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袭来一股热浪,脸上因心的剧烈跳动而涨得通红。他仍在不间歇地吻着她,热烈得有些贪婪。她的两片嘴唇微微地嘬起,开始有了反应。他顿时察觉到了,更使劲地吻着她。哦,这真使她迷醉,她也有意识地回吻着他。感觉着他的气息。

真是甜蜜而忘乎所以的吻。世界似乎不存在了。

他开始不满足于亲吻了,他的双手不安分地抚摸她的身子,从肩膀慢慢地移到两臂,从两臂探到她敏感的胸部。她“哼”了一声,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但他手腕的劲儿很大,有一股不依不饶的蛮劲,她的手只在他手腕上停留了片刻,脑子里掠过了一个念头,都亲成这样了,还在乎啥呢,再说,她在他这里坐到美丽家园夜深人静时分,不就是愿意接近他,和他在一起,不愿意分开嘛!这么一想,徐蓓萌抓住他的手便放松了,抽出来环抱住了苏彧的脖子。苏彧当即敏捷地拥抱住了她。抱得紧紧的。

是哪一本书上写的,女人的晚来的爱情,势如野火烧过久旱草坡,猛烈而又有点汹涌,挡也挡不住。一旦遇上倾心相爱的对象,整个世界似乎都被爱情的巨浪倾覆,而徐蓓萌遇上的,恰恰又是苏彧这样一个貌似淡漠内心却像火药桶般的男人。

在美丽家园养老中心,苏彧是各个年龄层次的女人们私下热议的一个人物。他是一个学者,据说在专业圈子里,他很有地位,人们都尊称他专家。他是一个无*派人士,但无*无派人士仍有部门请他去开会,养老中心那些外地来沪打工的服务人员不明白,无*无派一身轻松,退休养老了怎么还要开会呢?人家说,可得请他去,务必请他去,无*无派也是一个派。不但请他去开会,去发言,去征求他的意见,人家每逢请他出去开会,还专门派小车接他去送他回。光凭这一点,美丽家园里的人们都觉得他了不起,是个人物。只不过引起大伙儿私下里热议的,不因为他是个人物,人家才喜欢议论。在美丽家园,画家、书法家、演员、教授、导演什么的名人,多了去啦。人们喋喋不休、说了又说的,是苏彧如此有身份有地位的一个人物,摊上了一位脾气怪异的夫人。要不他好端端一个著名学者,怎会孤零零住进养老中心来呢?

他的夫人是个严重的抑郁症患者,而且伴有常人无法理喻的一种洁癖。最初显示出症状来时,亲属、邻居们都不以为然,以为这是人之常情。起先她只是不喜欢家里来客人,家中来了客人,她冷若冰霜,时常拿个背脊对着客人,既不招呼人家坐,也不给客人倒杯茶。客人坐不多久离去,她连忙拿扫帚扫地,抹客人座位边上的桌子或茶几,翻来覆去地扫了又扫,抹了又抹。最初苏彧还幽默地和夫人开几句玩笑,后来发现夫人也许是心理扭曲,来了客人,她会当着客人的面去抹客人身边的茶几、扫地。吓得客人们一传十、十传百都不敢上门,有事儿咨询苏彧,不是约他上馆子小酌,就是请他品茶。苏彧名气大,事儿多,找他的客人络绎不绝,有时候他就在茶室里换着钟点接待客人,平时在家待的时间就少,这一来连双休日也时常整天不在家中。而他夫人则在家中呆坐,除了做自己吃的三顿饭,啥事儿也没有。邻居们起先只以为,苏彧夫人除了洁癖,就是好静,坐得住。不是么,她既不找邻居们聊天、搓麻将、交流厨艺,也不去街心公园、小区广场跳舞,更不约上三五谈得拢的朋友去旅游,就是坐在家中干点家务,反复抹桌子、扫灰尘,看电视。很偶然的一次,她受了寒,咳嗽不止,去医院,医生在细微诊断之后,向家属宣布,她患了严重的抑郁症。目前这是难以治愈的病,只有吃药,控制她的病情不要恶化太快。平时尽量保持平静,生活环境平静,和她说话保持平静语气,让她尽量顺心顺意,吃的、穿的、用的,都依着她,少干预她要做的事。陪她散散步,放一放轻柔舒缓的音乐,她一旦嫌吵,就把音乐关掉。

一切都照着医生的嘱咐做了,生活似乎可以平静地进行下去。谁知好景不长,妻子庄建羽的抑郁症以一种异乎寻常的症状发作,只要一见到苏彧,她就会抱怨,滔滔不绝地抱怨,喋喋不休地唠叨,抱怨家里有一股气味,埋怨钟点工做的菜不好吃,说地没扫干净,床上有污迹,灰尘太多,窗外有噪音,马路上的喇叭声吵人,楼道里有小偷,居委会干部不负责任,有人要拿着榔头打她,地板上有裂缝,水管里漏水了……

听得苏彧又好笑又好气又无奈,照正常人思维,她所说的都是没有的事,床上是干净的,被子床罩整理得连褶皱也没有,地板一尘不染,所谓有一点气味,是邻居家里在炒辣椒,那浓烈的辣香味飘了过来,水管没漏,楼道里也没有小偷,防盗门是那种打开之后即关型。

知道她有病,苏彧听见之后都唯唯诺诺地答应着,脸上还露出谦恭的微笑。他把所有这一切吵架似的埋怨和谩骂当作耳边风,当作音乐来听。

内心里却不能不往深处想,这难道真是当年那个在大学校园里的百灵鸟一般的歌声吸引了无数男生倾慕的庄建羽吗?

邻居们在外头见了苏彧,都会同情地对他道:“苏教授,你真不容易。”

大学里的同学,上山下乡年月里的插兄插妹,和他相聚时都会说:

“苏彧,当年你是有福之人,交了桃花运,把公社里的头号美女,校园里的金嗓子、系花娶到了手。现在,你付出点代价吧。”

也正是有着一份责任感,苏彧才始终隐忍着,耐心地至少表面上平静地对待着庄建羽的病。该出钱出钱,该轮换不耐烦的钟点工和保姆,就一个接一个地换。有一部电视剧叫《田教授家的二十八个保姆》,不少观众说这未免太夸张了!苏彧却深有体会地道:“不夸张,一点儿也不夸张。我家里换过的保姆,都超过这个数了。”

电视剧里是挑剔的主人看不惯保姆,而在苏彧家里,是来干活的保姆受不了庄建羽的唠叨、埋怨、冷眼和谩骂。

药物和衣食无忧的生活没能控制住庄建羽的病情,相反,她由嘴上的抱怨、谩骂发展到了见人就摔东西,摔碗、摔盘子、摔玻璃杯、摔不易摔坏的塑料瓶子。也怪了,她是见了人才摔,没人的时候她不摔。外人到家来的不多,她见了苏彧,见了女儿苏小蕾、女婿耿巍就摔,况且越劝她摔得越厉害!吓得女儿、女婿都不敢带着外孙女莹莹到家来看外婆了。相反,家里没人的时候,她反倒显得格外平静。她会待在家里,把所有的衣服,春夏秋冬的衣物,一件一件取出来,折叠得整整齐齐,然后又一件一件放进去,叠放得整齐划一。单单瞅着她干这件事,谁都会觉得她是个正常人。根据她的这种病情,苏彧和女儿商量,专门为她请了一位保姆,只给她准备一日三餐,平日待在自己屋内,尽量和她少打照面。庄建羽走出她的房门,保姆就避开她,躲进自己的小屋休息。等待庄建羽吃喝完毕,回归到她自己的大卧室去,保姆才蹑手蹑脚出来收拾一切。这样的话,保姆其他的事儿都干不成,庄建羽的病状也发生得少了。双方相安无事,保姆主动要求辞退的事儿少了,庄建羽的东西也摔得少了。但只要看见苏彧,她就会歇斯底里大发作,东西摔得更凶,一句句的埋怨变成了恶声恶气的谩骂,闹得苏彧片刻得不到安宁。

主意还是苏小蕾出的,让父亲住进美丽家园养老中心,把他经常要读的书带过去,养老中心设施齐全,一日三餐根据营养学配置了最适宜老年人吃的饮食,让苏彧能在这么个环境里颐养天年。

家园的服务人员,讲起苏彧的家庭,总是会发出声声感慨,唏嘘不已。

毋庸多言,自从庄建羽发病,苏彧的情感生活,夫妻生活,都停止了。他感情的窗户,不知不觉关闭了。

当徐蓓萌和苏彧过从甚密时,美丽家园养老中心的人们就立刻注意到了。一对老年异性,在一块儿多说几句话,相伴着散散步,是没人大惊小怪发议论的。只有当一个孤身老人,总是和另一个孤身的异性待在一块儿,一块儿进出食堂,一块儿用餐,一块儿在美丽家园的河边散步,一块儿交流读书心得,一块儿走进剧院里看戏、看电影、看演出,一块儿品茗喝咖啡、听音乐,人们才会说,他们这一对,要演出*昏恋了。不过,人们也只是说说而已,尤其双方都是单身老人时,更无人多说啥闲话。大家都觉得这很正常,老人也有情感需求,老人也享有爱的权利。尤其是海归的养老中心主任陈琦表过态,当面背后都不要议论,让老人们在美丽家园找到他晚年的另一半,还是我们美丽家园的一段佳话呢!如若男女双方提出结婚要求,我们还可以为他们操办隆重热烈、喜气洋洋的婚礼。人们都说陈琦大度、洋派。

不过苏彧和徐蓓萌相好不一样,美丽家园上上下下都知道,苏彧是有明媒正娶的夫人的,庄建羽原先还是一家重点中学的数学教师,若不是发病,和她一样退休的数学老师,为准备高考的中学生补习,收入还不菲呢!而徐蓓萌呢,也是有丈夫有孩子的,她的儿子大家没见过,孝顺女儿石小力,美丽家园养老中心的人们都见过,是个知书达理、彬彬有礼的女子,有时候来她还带着自己的儿子,小孙子朝着徐蓓萌“外婆外婆”地叫得很欢。

双方都有配偶、都有自己的家庭,怎么能相爱呢!

故而他俩明显地比其他老人接触多时,就有人私底下议论了:

“瞧这一对儿,谈起恋爱来了。”

“相互谈得来,多谈谈有啥不可的?”

“总盯着一个人谈,就不可以,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啥身份,都是人嘛!都有七情六欲。”

“这不假,可他们这一对儿,男的有妻子,女的有丈夫,就不能过从甚密,不能过于亲热。”

“谁定的规矩?”

“没人定规矩,法律定的。”

“法律,法律定了,社会上那么多人婚外恋,管住了吗?”

“社会上没管住,美丽家园应该管,这儿是养老中心,是颐养天年的地方,美丽家园,啥都应该是美的。”

“你说他们这一对儿不美吗?我看着蛮般配的。”

“哎呀,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管那么多闲事干吗?他俩爱多待待,就多待待,又出不了啥事。”

……

议论得颇为热烈,但往往没个结果,发议论者也仅仅是说说而已,并不指望有啥结果。事情往往以各自挥挥手,回自己房间休息为结局。

但是发展到徐蓓萌在苏彧的房间里留宿,美丽家园管理层随即就知道了。客房经理吴秀芳听值班服务员纪娟一报告就问:

“你看见了?”

“不止我一个人看见了。”大学毕业,还没成家的纪娟一说这事儿还有点难为情,脸都涨红了,她正处热恋之中,男友吴潮海经常向她表示出这方面的要求,她死活不答应,也不给他创造这样的机会和条件,她情愿和他多逛街、多看看演出和电影,就是没答应和他一起去旅游,离上海很近的杭州、苏州、无锡,她都坚持当天去当天回来,不住旅馆不过夜。人们都说处于他们这个年龄段的青年男女无忧无虑,处在恋爱时期,是最幸福的。纪娟却觉得恋爱甜蜜是甜蜜,却也有无尽的烦恼。吴潮海因为她不答应他,每一次都戒备森严,还对她发脾气,表示不悦、不满哩!说什么,都这么亲密了,还不肯,人家热恋的男女都把这事儿看得稀松平常,唯独她……纪娟无论他说啥,就是不愿意。她也知道,如今社会上的风气,结婚之前住一块的,多了去啦!可她有自己的尊严和原则,也正因如此,吴潮海对她始终迷恋不已。

见吴秀芳陷入沉吟,纪娟也走神了。经理室里一阵沉寂,室外刮过一阵秋风,飒飒发响,雨下得小一些了。吴秀芳抿了一下嘴,问:

“你们能确定,徐蓓萌在苏彧的房间里住下了?”

“苏彧房间闭灯一个多小时了,之前到他屋里的徐蓓萌没出来过。”

“你们盯着人家呀!”

“是值班服务员说的。”

“也许人家走出来时,服务员没看见。”

“不会。听了服务员报告,我还让另一个人去看过,徐蓓萌不在她自己的房间里。”纪娟办事一惯细心,要不也不让她担任值班长了。

“现在呢?”

“现在……”纪娟在揣摸吴经理说这话的意思,现在她最想知道的,是该怎么办?几个服务员小姐热闹地议论时,说的主意多了,有的说打电话进去,有的说事后劝止,有的说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没这回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的说别大惊小怪了,只当知道弄堂里有人在轧姘头,谁管啊!背后讲几句闲话算了。是纪娟阻止了大家叽叽喳喳的议论,说这不是一件小事,得马上向吴经理报告。她想吴经理人到中年,经验丰富,一定会有主意的。这阵儿她问现在,纪娟不知道吴经理是想了解此时此刻的情况,还是指现在那两个老人屋里的情况。她迟疑了一下道:

“这会儿服务员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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