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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过去的人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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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整体的时间概念而言,人人都拥有过去。而你的过去与我的过去,自然是大不相同的。即便是两个人坐在同一处地方,在此时此刻的时空之下,也因为过去在我们身上种植下来的不同人格种子,于是会将眼前的两个人的此刻,也包括将来,带有极为强烈的分割线。

正是因为如此,于是相互理解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以及,正是因为共识极为困难,于是求同存异成为了必然的存在。

在年轻一些的时候,我是极为害怕改变的那一类人。童年时候因为跟随父母工作变迁,十岁之前几经搬家。那时候最为困难的不是生活本身,毕竟作为一个孩子,暂时不需要承担生活中那些具体的琐碎的责任。最为困难的,是跟自己的好朋友告别。而更为恐惧的,是融入另外一个新的集体。

而命运无奈的部分就是,你从来没有做好任何准备,到了某个节点,你就要跟某种生活,跟这个生活方式中的一些你很在乎的人,进行告别了。这些被动的变迁,诸如升学,去往另外一个城市,转换身份,从有家可依,到独自学会承担。

直到某个节点,或许应该是许久之后,将近三十岁,我才稍微些许意识到:或许改变并不代表是恶魔追赶,或者是恐惧一般的爆炸事件。

大多时候,改变是悄无声息的:当你觉得改变很难的时候,那是因为事情还没有发生;而当你发现不知不觉中,改变已经成立(甚至已经结束)的时候,往事已然成为往事。

二十岁出头的时候,我希望一生只爱一个人,与他一起生活许久,直到白头到老,海枯石烂。极为浪漫的幻想,对吧。到后来我便觉得,只要发生了心动,只要产生合理性的爱与被爱的交换,那么能够把握住当下那一段的真心交付,也就就够了。

年轻的时候,因为你自己也是稚嫩的人(尽管那时候已经自认为是个早熟的人),于是也想找到另一个与自己一样稚嫩的人,一起探索这个世界。在时间的河流中,我们一起创造,共同拥有。而在后来所约会的男生之中,一听说对方没有任何恋爱经验,情感经历几乎一片空白,我反而便失去了兴趣——我自然是希望你是拥有过去的人:带着你的经验,你的经历,你的感受来与我交换。

把回绝某个男孩的事情告诉了一位女友,她带着善意的“嘲讽”,说起来我年轻时候的那些执念,每个环环相扣的洁癖而呈现在自己身上的枷锁——你总是要寻找跟你相似的人,从价值体系到生活细节。

“可是亲爱的,人与人之间就是大有不同的呀!即便是与你一开始产生出来心动,甚至是承诺的人,在他的生活逻辑中,也是一个颤颤巍巍的新学徒啊。”

挂下电话,我悄悄地哭了一会儿,然后吞下这部分的感受。

好些年过去,在看综艺《乐队的夏天》的时候,听到马东调侃起来“大波浪”乐队的主唱李剑。马东说,这个人是以“一辈子”作为时间单位的,“因为他需要巨大的安全感,不希望任何的爱会离开他。”

我当时愣在屏幕前许久。

我很少试着以旁观者的角度,来审视自己——看看眼前这个她,到底在为什么事情而焦虑,又是在心底期盼着怎样一种生活生活面貌?或许人与人之间的磁场是没有阻隔的,穿过屏幕,以及任何其他的媒介:音乐,电影,书籍,广播,你会在他人的经历和故事中,寻找到让自己得以共鸣的相似度。

换句话说,在不知不觉中,我也逐渐从“什么都要一辈子”这件事情中解放了出来。即便有些晚到,有些迟钝,带着笨拙,但是它的缓慢也从根本上(彻彻底底的那种),让我从人生的虚无缥缈中被得到拯救。当本质底层变换,而具体的生活才能够得到改善。

换句话说,从前我是极为珍重朋友的那一类。每一个经过我生活里,建立下友谊的人,我都盼望着在后来的人生里,可以回去与他(或者她)相聚,交谈。而如今的版本是:很多友人离你而去,奔向他们自己的生活;你不再悲伤,而是带着祝福。

若是他日能够再相逢,我自然是欣喜以及欣慰的。而若是不能,我也祝福你在那个城市,那段你选择的命运之河中,得到你的爱恨情仇,一种辽阔的,丰富的,带着平淡以及安稳的圆满。

亲密关系中,眼下的感受大约是这样的:从前我计较坦诚,绝对的相互信任;而后来也逐渐发现,在价值体系整体契合的前提下,适当的秘密,适当的仁慈,适合的不计较,包括忍耐,或许是维系一段关系的重要边界保护。

这念头会改变吗?或许吧。往后的日子,毕竟如此漫长。又或者说,即便时光飞逝,而若是能够在当下的这份心境中,收获这个阶段对于自己人生的解读,以及自己跟这个世界之间的状态稳固,我便觉得已然是极为幸运的事。

因为很多人,或许在很年轻的时候,就丢失掉了自己的灵*。有些人急需将其找寻回来,而有些人或许永远也无法将其寻回。若是非要说,过去这件事情,在我们身上能够留下的经验有什么的话,那么此刻我能够听见的一句话是:若是可以回到过去,我希望她可以早一点经历心碎,这样她能够获得真正的完整。

真正的完整是什么?

真正的完整是,真正拥有过去的人,会带着他的经验与智慧,与你发生连接与碰撞。而在此之前,你也应当早一点,再早一点,去识别出来自己生活的本质,而后诞生出来属于你的经验跟智慧。

如此以来,你们才是相互交换礼物的那两个人。至于是否有长久的将来?这部分我就不再深究,或者再诞生出来任何的期盼了。因为重要的不是两人之间相互交换意见或者建议,重要的是成为彼此的陪伴者。

希望你今生多得好运,能够遇见你的那部分“遇见”。在遇见产生之后,你也就成为了真正拥有过去的那个人了——这会让你更加接近那种“真正的完整”。

自然了,这也是我对自己的祝福。嗯。

(德国艺术家QuintBuchholz作品)

—END—达达令

愿你的城市有个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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